張揚不跟她一般見識,抬起頭來,見顧玉堂正凝望著他,那雙不像這個年紀老人的眼睛里,似乎隱隱有些他多年積淀都掩不住的激動與期許。
張揚笑了笑道:“您想知道什么?”
顧玉堂微微沉思,才道:“豐盛三年,林元撫十六歲——你認為這信上說的,可信嗎?”
張揚想了想,小心地問:“這信……真是林元撫寫的嗎?”
顧玉堂笑道:“依依家中有林元撫的字畫,你回頭可以去看一看。”
張揚點了點頭,笑道:“圍棋座子,還權于民,工業歌名,還有登月,這些都已經變成事實了,所以……應該是可信的吧。”
顧玉堂道:“可是生而知之,誰也沒有見過啊。”
張揚笑道:“方仲永,不就是先例嗎?”
顧玉堂嘆息一聲,“誰也不能證明啊。”
張揚遲疑了一會兒,朝老人笑道:“我相信是真的。”
顧玉堂名聲極佳,可謂德高望重,又有林滄海父女的這層關系在,但張揚仍不敢輕易授人以柄,所以回答的模棱兩可。
不過對于顧玉堂來講,這個答案已經足夠了。
老人嘴唇哆嗦兩下,沒能說出話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點了點頭:“好!好啊!以后空了閑了的時候,多過來坐坐,陪我聊天——不是要送客,就是叮囑你一聲,有什么好詞好句,想到了什么,也記得給我瞧瞧,說給我聽聽,有誰說什么,都有我呢。”
老頭這擺明了的包庇,讓張揚又是歡喜又是羞慚,喜的是以顧玉堂的身份名望,有他這幾句話在,那就是一塊免死金牌!
至于羞,那則是一個勉強擁有正向社會主義價值觀的大好青年的正常反應,不過他還不至于把送上門的好事往外推,面露誠懇感激之色,道:“那以后就煩請您多多費心了。”
顧玉堂笑著點了點頭,又問:“有別的詩詞文章嗎?”
張揚略一遲疑,笑道:“我寫給您看吧。”
顧玉堂點頭笑道:“好。”
小心地將林復的那兩張信收了起來,仍放回原處,回到書桌前坐下來,看著張揚研墨書寫。
“多的我一時也記不起來,這一首《綺懷》我給依依念了兩句,沒敢給她念完,寫給您看看。”
“還有一首是考試時寫過的,但外面應該沒有流傳。”
張揚寫了一首黃景仁的《綺懷》,一首袁枚的《馬嵬》,顧玉堂讀罷《綺懷》,再看《馬嵬》,呵呵笑道:“這首依依寫給我看過了,寫得很好。”
又問:“還有嗎?”
不等張揚回答,老人失笑道:“夠了,夠了,人不能太貪心。”
張揚笑道:“我再給您寫一首吧。”
他說話仍是提了些小心,這樣即便顧玉堂真有壞心,他也不至于被一棒子敲死
——當然,以顧玉堂的地位、名望,真對他有什么歹意,實在用不著這樣麻煩,不過他本性如此,哪怕曾多次勸說自己「以誠待人」,還是劣性難改。
顧玉堂看他又寫的這首,是《長相思》詞。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