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即中,看到時辰哼了一聲,端冕就知道自己沒猜錯。心里嘟囔:到底是什么事,居然把時辰氣成這個樣子。不過想讓時辰自己說是沒希望了。
“是他要去北方的事嗎?”端冕心有定數。
果然,時辰一下子就開口了,只是說的不是事情,是委屈。
端冕聽下來,沒做任何表情。到最后才像哄小孩一樣隨便安慰了一句:“不開心了?可這就是時辰每天要做到的事啊。”他捏了一下時辰的臉,笑了一聲:“如果真的那么不開心,接下來就呆在這里吧,一段時間以后你和他就沒有關系了。”
時辰正在氣頭上,安慰的話只過耳朵不過心,嗯嗯了幾聲,就身形一旋,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了。端冕還想摸一下她,結果撲了個空,無奈搖頭:“這孩子……”
被時辰這么一鬧,端冕也沒有心思休息了,偷懶的想法徹底不見,就著燭火,坐在位置上干脆看起手上的卷宗來。
每一位端冕都會帶一個時辰,而在當初選擇時辰的時候,因為輕淄體質不太好的原因,端冕知道時辰和他的牽絆不會太久,從欽淄出生那天,端冕就知道,這個人不簡單,必會有大作為,用他來給時辰最為養分最好,但同時,他也不會活得太久,剛才安慰時辰的話,并不假,因為端冕知道,三個月后,傅輕淄便會在世上查無此人,成為黃泉萬千一員了。
只是這么想著,心里還是有些不太確定,輕淄體弱,本該是一幅虛弱之相,可是上次見面的時候,卻感覺出來他的身體似乎在漸漸恢復,外表雖然還是羸弱的樣子,可內里卻隱隱有回轉之勢,而且還能趁著時辰不注意的時候壓制時辰的法力。這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人怎么可能看得見時辰呢?花了三天從前輩手里借到卷宗,要看看時辰的情況是不是個例,也好像個對此才行,不然現在不論是是很還是欽淄都太不穩定了。
端冕拿著卷宗,在翻開前心情負責地嘆了口氣:“別出什么亂子才好啊。”
天亮了,東方露出魚肚白。
傅輕淄坐上馬車離開小筑,在上馬車前,他停在一旁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旁邊的小廝奇怪的叫了一聲:“少爺?”他才微微點頭,垂下眼神掩飾自己的失落,輕聲說:“走吧。”
十八年來的隱居生活,任意嬉笑怒罵的自由都隨著欽淄那輕聲一句走吧,從此煙消云散。
坐在馬車里,眼里是隨著馬車晃動的被雪反射的光,輕淄聞到路邊冬梅的香,落在地上被馬蹄踏碎,然后更香。不自覺勾起嘴角,偏巧風動,送來寒梅一朵。捻在手上還有冰漬,下一秒就化成露珠,瑩潤著花。
輕淄把花收在手心,關上簾子。側頭含笑,姿態里的磊落不顧,像是要笑盡今生。
他知道,今日下山,前方萬千鵬程路,哪怕走上去,自己也不會有今日的樂趣了。
“真的不送送他嘛?”端冕和時辰在馬車后上方,從出門,等待,上馬,離開全程都在。
時辰還是鼓著氣,又聽端冕說:“他在這里十八年,認識的朋友不算多,看得出來,他把你當成很好的朋友了。”
端冕越說,時辰心里就越不好受,愧疚的感覺一層又一層的。她心緒煩躁,瞪了端冕一眼,對他耍無賴:“你不是讓我不要和人接觸嘛!現在說這種話干嘛……哼,他,他都說不讓我去了。”
“可是他……”端冕還想說什么。
時辰手一擺,直接打斷:“有什么好可是的,等我心情好了在說吧。”說完,不等端冕說什么就直接消失了。
“誒!”端冕搖搖頭,又看向遠離漸行漸遠的人馬,看到那做簡樸的馬車,透過馬車看到輕淄,靜靜端坐在位置上,手心包裹著花,眉目溫柔。
他嘆了一句:“可是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