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仁下意識的用手一捂嘴,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忙連連叩頭道:“不是這樣的,爹,您聽我說,其實........”
曾漢儒沒有聽他說完,便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了,然后伸出左手,就欲要把侍衛手里那卷萬民書拿在手中。
誰知道這跪在地上曾子仁并不解其意,還在自說自話的解釋著:“爹,是這樣的,當時.....”
“我讓你不要再說了!”
曾漢儒這句話幾乎是怒吼著嘴里噴到了曾子仁的臉上,嚇得后者一屁股跪坐在地上,支撐著身體的手臂因為恐懼在不停的顫抖著,從小到大,他從來沒見過父親對自己如此憤怒的吼過。
當然他要是像旁邊的夏昂一樣稍微多了解曾漢儒一些,就會知道這位老指揮使的憤怒中不僅飽含著失望,還帶著一絲落寞......
其實這回還真有些錯怪這位小少爺了,因為曾子仁的原意是讓夏昂帶著官軍去剿五谷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妾楊氏和夏昂都是五谷教眾。按理來說,殺百姓拿人頭邀功的事兒,是楊氏給夏昂出的個餿主意,夏昂算把曾子仁的話陽奉陰違了。
不過最初夏昂邀功的動機也是源于曾子仁在沒有得到老指揮使同意的情況下,擅自許給他官職,還收授賄銀,也合著不算是冤枉了他。
曾漢儒慢慢打開手里的這份萬民書,暗黃色的宣紙上卻沒有一個字,只有五百多個大大小小的血色手印躍然于紙上。
安逸看到曾漢儒拿著萬民書的手微微的顫抖著,便知道自己這份特別的“狀紙”起到了應有的效果,他不著痕跡的撇了下頭,朝著人群中一身白色麻布衣服,頭上還扎著孝帶的江如月使了個眼色。
江如月看到安逸的眼神,連忙授意,把雙臂往前一趴,整個人拜在地上,大聲的哭喊道:“唉呀,我們好慘啊,那匪人沒有殺我們,官軍卻殺了我全家啊!”
他這哭聲一起,帶的前面幾個跪在前面的逝者家屬心里更是悲痛萬分,一時間著臺階前傷心欲絕的哭聲此起彼伏。
曾漢儒是從行伍一步步走到都指揮使的位置上的,聽到眾人這哭聲,無法不讓他想起那曾經血與淚戰火歲月帶給他,帶給這個國家,帶給這些百姓抹不去的傷痛。
他慢慢的把手里的萬民書交換到侍衛的手上,將冰冷的目光緩緩的落在夏昂的身上。
夏昂抬起頭,剛好碰上這老指揮使的目光,這陌生的目光讓他整個人都若篩糠。以他對這位老指揮使的了解,寧愿這目光里帶著憤怒、帶著失望、帶著冷漠,也好過現在帶著的這種:
決絕!
“大人!大人!我跟了您鞍前馬后那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大人!”夏昂看著一臉冷峻的老指揮使緩緩的從侍衛手中接過佩劍,他用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試圖為曾漢儒找一條放過自己的理由,
“太晚了,夏昂,眾怒難犯啊。”
曾漢儒漸漸的從紋金劍鞘中一點點的亮出那奪人耳目的寒芒,淡淡的說道,
“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伴隨著夏昂聲嘶力竭呼喊的戛然而止,曾漢儒的劍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