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三十五年七月初六,晨時初刻,良辰吉時,齊孟率領小炮山戰兵出發拔營,一百多人隊列整齊,往均州緩緩而去。
出發日期是付半仙精挑細選才算出來的,據他說,契合五行陰陽,實乃黃道吉日。
齊孟并不相信什么黃道吉日,天氣炎熱,他還想著在小炮山休整幾日,等天氣稍涼再去均州。
此時正值盛夏,眾人披著鎧甲行軍幾十里,怕有中暑危險,雖說戰兵需要磨練意志,但也不是這種磨練方法。
眼下兵力匱乏,他手下全部加起來不過區區一百多人,給戰兵配備輔兵,當然是不可能的,戰馬也只有區區兩匹,被用作饒動山他們哨探敵情。
總之,所有武器鎧甲都要戰兵自己攜帶,負重幾十斤去均州,趕上炎熱天氣,猝死也有有可能的。
奈何廖知縣那邊催的急迫,這兩天已經派來三撥使者,催促齊孟快點開拔,齊孟對上官命令不敢不從,而且廖縣令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也算是他的心腹,這種時候當然也挺身而出。
均州城內形勢并不樂觀,大概是承平太久,聽說白蓮教要來,城內百姓已經亂成一團,米價漲到了二兩,柴火漲到了五錢,城里人朝鄉下跑,鄉下人朝城里跑。盡管廖吉祥派人滿城張貼告示,說局勢都在控制之中,然而大家對這位父母官的保證并不怎么放心,畢竟白蓮教在荊襄為害百年,給均州人留下的恐懼深入骨髓,那種感覺不是官家一兩句安撫就能去除的。
其實廖知縣自己也是心中忐忑,派往城頭的民勇壯丁能不能擋住賊人進攻,他心里完全沒底,他手上也沒多少兵力,不知道白蓮教何時起事,城中又出了奸細,鄖陽都能被這群賊人攻陷,均州大概率上也會淪陷。湖廣援兵遲遲不到,他現在唯一希望就落在了齊孟身上。
這幾天,外出哨探的快手帶回消息,均州城北出現白蓮教蹤跡,幾個陜西口音的教徒在鄉間蠱惑百姓,已經招納了上百個村民,越來越多的人被裹挾進來,快手們勢力單薄,自然不敢阻擋。
這幾均州城中出了幾起白蓮奸細,幾戶人家相互舉報,栽贓陷害,都說對方是白蓮教,白蓮教即將攻打均州的消息卻在老百姓中間傳的沸沸揚揚,不少人借著這個由頭,報復仇家。
廖知縣派遣家丁快手日夜打探,每天都有各種壞消息被送回縣衙。
這樣的日子過得他膽戰心驚,以他對白蓮教的了解,這些亂民攻破城池后,絕不會放過自己,按照慣例,白蓮教每到一地,都會把當地官吏斬盡殺絕,縣令自然首當其沖。
“齊孟他們怎么還不到?”
均州縣衙后院,廖吉祥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鐵觀音,滿臉焦慮。
“大人不必擔心,快手上午回來稟告說,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應該今日晚些便到。”
唐師爺從丫鬟手中接過茶壺,準備給縣令大人滿上,卻發現茶杯幾乎沒動,廖知縣還是一臉焦慮。
“也不知這一百戰兵是不是白蓮教對手,”
廖知縣自言自語,轉身忽然望向唐師爺,大聲道:
“讓蔣千戶他們守好城門,在齊百戶他們來之前,莫要放人進城,”
唐師爺知道廖吉祥意思,白蓮教混在流民中入城,然后攻克城池,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廖縣令雖然膽怯,卻不是圣母。
唐師爺領命而去,廖知縣跟著走出門去,望著均州北門方向,臉上表情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