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社會中搬家雖然麻煩,但如果有必要,并不難做出決定,如錢淵這樣年紀不算太大的人更是如此。
錢淵初到上海時因為限購無法購房,只能租房,曾經在一年內換了三次,不過對于他來說,整理一下打包交給搬家公司就行了,頂多回頭布置的時候要費些功夫。
所以錢淵很難想象古人對于遷居的態度,他們有太多要考慮的東西,而不僅僅是生活習慣、購房費用。
在錢淵的印象中,母親譚氏是個性情柔弱,沒有主見的女人,而且很標準的執行那套準則,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但在這件事上,譚氏難得的表現出強硬的態度,無論錢淵拿什么理由出來都搖頭。
總不能把刀架在家人脖子上逼他們搬家吧……苦惱的錢淵試圖曲線救國,自己的話聽不下去,但叔母陸氏的話總聽得下去吧,何況叔母也在遷居計劃名單內。
找了幾件不錯的綢緞,又拎了點從杭州帶回來的龍井,錢淵帶著李四出門。
雖然已經分家,但兩家關系親密來往頻繁,而陸氏因為無子將錢淵視若親兒,所以錢淵進門后仆役丫鬟的問好聲就不絕于耳。
好人做好事不稀奇,而壞人做好事卻能博得好評,甚至得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贊譽。
所以之前的錢淵尖酸刻薄,性情古怪而且還睚眥必報,而如今搖身一變,臉上掛著似乎從來都不會消逝的笑意,這為他博得“溫潤如玉”的美譽。
聽到“溫潤如玉”這個詞匯從陸氏貼身丫鬟嘴里說出,臉皮厚的錢淵還撐得住,他身后的李四嘴角抽搐……他覺得少爺的性情沒有發生本質的變化。
這一點九泉之下的金家父子、張四維,以及被懟得直跳腳的歸有光都能證明。
“淵哥兒來了。”陸氏招招手,不見外的看著綢緞笑道:“這么亮的顏色,我哪里能穿。”
“寶藍色,挺適合的嘛。”錢淵將綢緞和茶包遞給一旁的丫鬟,“今年的明前龍井,很是花了點心思才弄到的。”
“自己留著喝或者待客嘛,何必拿過來。”
“嗨,侄兒還是喝慣了松蘿茶。”
“好好好,等下再帶一些回去。”陸氏圓臉上滿是笑意,迫不及待的說:“原以為你只是被困在嘉定,這幾日聽說昆山大儒震川公在文章里對你大為贊賞,但直到昨天才聽芷兒提起詳情……”
錢芷是陸氏唯一的女兒,前年嫁給了孫承恩的侄兒,所以對內情知曉的比較多,昨日回娘家興致勃勃的和母親陸氏聊起。
陸氏嘖嘖贊道:“難怪啊,你帶來的那些護院,持槍佩刀,個個兇神惡煞,簡直就像是從梁山上下來的。”
這什么比喻啊,錢淵也是無語,“如今東南沿海一帶,倭寇四起,家里多些護院是好事。”
“不過聽說你親自出城,淵哥兒,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陸氏收起笑臉,“這一輩就你一個男丁,如果出了事,你讓長輩怎么辦?”
“是侄兒莽撞了。”錢淵嘆了口氣,“但也是被迫無奈。”
“是莽撞了。”陸氏端起茶盞抿了口茶,“不過能得震川公一贊,也算有些收獲,據說這幾日家里訪客不少?”
錢淵耐著性子陪叔母聊了一陣才說起正事,沒想到陸氏對此的態度大出其預料之外。
“為什么要遷居杭州?”陸氏輕描淡寫的說:“是為了倭寇侵襲川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