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想到更深處,徐璠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只在四年前和自己是同窗,后來沒什么接觸,但這些年兩人鬧出糾紛不止一兩回,恐怕這并不僅僅是前身嘴巴太毒吧?
雖然知道面前的少年郎心思縝密,但陸樹聲還是難以抑制心里的詫異,低低自語,“一葉而知秋……”
“什么?”
“這件事要說起就話長了。”陸樹聲端起茶盞抿了口茶,“你叔父是個直脾氣,你小子以前也是,但腦袋被敲了一棍子后……綿里藏針,令人捉摸不透。”
錢淵拖了張椅子坐下,給自己也斟了杯茶,擺出一副聽故事的架勢,就差拿一把瓜子了。
“你叔父是嘉靖十四年進士,那一年夏言任禮部尚書兼掌翰林院,當時其頗得今上寵信,內閣李時、翟鑾空占其位,第二年李時病逝,夏言一躍而為內閣首輔。”
“夏貴溪那脾性……”陸樹聲嘆道:“和你叔父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兩人亦師亦友……”
頓了頓,陸樹聲看向錢淵,問道:“你可知你叔父錢錚因何得士林贊譽?”
“為夏貴溪上書?”
“不僅僅如此。”陸樹聲幽幽道:“他還曾經為另一個人喊冤。”
“誰?”
“曾任華亭知縣、蘇州知府,如今官至大司馬的聶雙江。”陸樹聲輕聲道:“嘉靖二十六年,任平陽知府時的聶雙江遭人誣告受賄,夏貴溪將其下獄。”
好吧,別說人家顧定芳頭鐵了,自家叔父也是頭鐵啊,難怪交情那么好!
錢淵咧著嘴,“叔父大人上書為雙江公喊冤?”
“不錯,當時夏貴溪大怒,朝中也多有議論。”陸樹聲輕捋長須,“雙江公也因此被關在獄中長達兩年。”
“兩年?”錢淵敏銳的發現了這個重點,“嘉靖二十八年?”
“不錯,那一年夏貴溪致仕,但嚴分宜趕盡殺絕,將其下獄。”陸樹聲嘴角帶笑,“滿朝大臣多閉口不言,但你叔父毅然上書,雖被貶謫出京但清正剛直之名遍傳士林。”
感慨了下叔父大人的頭鐵后,錢淵皺眉問:“這和徐華亭有何關系?”
“急什么!”陸樹聲似乎沉浸在往事中,瞪了眼錢淵,繼續說:“當年夏貴溪雖遭棄市,但他幾起幾落,擔任內閣首輔長達十余年,黨羽遍布。”
錢淵瞇著眼,在心里將這些信息和前世的記憶對照。
“當時嚴嵩還不能一手遮天,內閣張治、呂本皆碌碌無為。”陸樹聲的聲音變得飄渺起來,“于是,華亭欲有所為。”
錢淵聽懂了這句話,低聲問:“華亭時任?”
“禮部尚書兼掌翰林事。”
錢淵點點頭,“禮部尚書常為入閣先兆,倒是有這個資格。”
“當年百官哭門,今上的廷杖打折了多少根脊梁骨,但即使如此,夏貴溪散落的黨羽門人,還有朝中科道言官多敬佩錢錚。”陸樹聲哼了聲,“于是,徐階連續三次舉薦其起復。”
“但是叔父大人沒答應。”錢淵反應很快,他知道這件事,兩年前是接任禮部尚書的孫承恩舉薦錢錚起復的,孫家和錢家是姻親,這件事和徐階扯不上關系。
“不錯。”陸樹聲點點頭,“從那之后,嚴嵩漸漸掌控朝局,到如今一手遮天,徐華亭只能勉力支撐。”
“你說說看,你叔父和華亭的關系怎能和睦?”
錢淵長嘆一聲,的確如此,夏言被棄市,朝中出現權力真空,徐階拼了命要往上爬,但叔父卻不肯配合……
嘉靖二十八年就已經任禮部尚書了,但直到嘉靖三十年末才入閣,看來叔父給徐階造成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