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甩開親兵的扶持,緩緩在城頭上來回兜圈,不時拍拍地上兵丁的肩膀。
“少爺,坐。”
接過楊文遞來的兩個凳子,錢淵先摁著王氏肩膀坐下,然后才翹著二郎腿坐下,看了看翻了個白眼的盧斌、戚繼美,笑道:“姐姐說過了,出謀劃策就行了,要有讀書人的樣子……難道要我和你們一樣坐在地上?”
“馬屁精!”張三無精打采,但還是要習慣性的懟楊文,“這次我砍了五個腦袋!”
“我也砍了五個腦袋,而且都是倭人。”楊文面無表情的回答。
“怎么可能?”
“沒必要騙你。”楊文遞了個水囊過去,然后自顧自安排鄉勇上城頭換防,讓運輸隊收攏尸首,將傷員送下去醫治,又讓人送來熱食。
“姐,倭寇應該是退了,你是啟程去杭州還是再等幾天?”錢淵低聲說:“雖然徐海已退,但嘉興府現在還亂的很……”
王氏雖然性子大大咧咧,但心思卻細的很,皺起眉頭瞇著眼低聲反問:“徐海……是誰?”
“呃……”錢淵咧咧嘴,這下說漏嘴了,“就是那個狗屁平海大將軍嘍。”
“你認識?”
“不算認識,但知道。”錢淵噗嗤笑道:“姐,你總不會認為弟弟是倭寇內應吧?”
“那倒不可能。”王氏撇撇嘴,“再等些日子,看看情況再啟程去杭州,也不知道元敬那邊怎么樣了……”
“據說姐夫領軍很是了得?”錢淵翹起的二郎腿一抖一抖。
“看看你,還是世家子弟呢!”王氏一腳把錢淵的二郎腿踹下來,“對了,那條溝到底怎么回事?”
靠在一旁的王義也納悶道:“少爺,我剛才去看過了,好像是燒傷的?”
“不可能,溝里沒火,倒是有水。”
“對對對,就是少爺之前召集的人手,從項家園子里挖了一道引水渠。”
“真是神了!”過來幫忙的李良欽激動的手都在發抖,在倭寇破城的那刻,他都絕望心如死灰了,但轉眼間倭寇潰散,還是錢淵踢著他的屁股趕去關城門。
其實只是個小把戲而已,溝里放的是大量生石灰,引水渠引來的大量水一旦進入橫溝,兩者反應就能瞬間放出大量的熱量,可以引起皮膚的堿燒傷和熱燒傷。
就連生雞蛋都能煮熟,何況是那些被困在橫溝里爬不上來的倭寇,就算煮不熟,皮膚上的燒傷也足以讓他們失去所有的戰斗力。
之前錢淵特地選出的五十多宅院被拆毀,百余男女挖了橫溝和引水渠,然后被錢淵送到城南一處窯洞去燒制生石灰,這是錢淵前些日子在整理后勤時候發現的,從那時候起,錢淵就在做最壞的打算。
錢淵隨口解釋了幾句,周圍人一臉茫然,有不明覺厲的感受。
抬頭看了看天色,錢淵感慨還真是好運氣,嘉興這地兒多雨,而且常年潮濕,之前這些天總是擔心下雨導致生石灰受潮。
“統計出來了。”一個書吏小跑著過來,“錢公子,東城門上下一共一百九十三具尸首,西城滿那邊一百二十五具尸首。”
“之前統計的數字是三百二十五具。”錢淵迅速心算了下,“那一共是六百四十三具。”
環顧四周,看到俞大猷走近,錢淵下了最后的結論,“俞總兵收攏殘兵堅守崇德,斃敵近千,這是大勝!”
周圍人臉上神色不一,李良欽有點臉紅,楊文、張三有些忿忿,王氏臉上浮現出贊賞神情,年輕的戚繼美一臉茫然。
而俞大猷深深吸了口氣,不顧親兵的阻攔,向著端坐在凳子上的錢淵深深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