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在工作中最講究的是分工合作,權責分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遵守規則。
雖然來到這個時代一年多了,很多地方都發生了改變,但這一個習慣,錢淵從未拋棄,也從未想過拋棄。
這種方式在崇德縣中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體現,在錢淵的管理下,縣衙里的每一個管理人員都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哪些是自己的范圍,哪些自己不應該插手。
一旦出了問題,錢淵只會去找負責人,在這種模式下,負責人很難找到推脫的借口,畢竟不是以前,縣衙六房、書吏、衙役、文員、捕快之間多有重疊,相互之間往往以人脈、靠山而不是職位來決定負責范疇。
這種模式讓唐順之感覺到很新鮮,他當年高中進士理應是入翰林院的,但他拒絕而入兵部任職,他很敏銳的察覺到,這套模式的工作效率非常高。
進了縣衙大門,唐順之沒看見錢淵,到后院轉了一圈才發現正對著地圖長吁短嘆的錢淵和俞大猷。
“收攏殘兵,必須釘在崇德縣!”錢淵一拳砸在桌上,“不管倭寇如何肆虐,但大股倭寇離海的地點很有限,金山、平湖、海鹽、海寧,無非這四地。”
俞大猷贊同點頭道:“探馬回報的消息不多,嘉善縣那邊還有倭寇盤踞,攻桐鄉縣的倭寇據說敗走,但具體消息不詳。”
唐順之瞇著眼想了一陣才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前天錢淵將堅守崇德,力挫倭寇的大功送給俞大猷了。
有這樣的戰功在手,俞大猷收攏殘兵釘在崇德縣,能夠一定程度上遏制住嘉興府的糜爛局面。
畢竟大半個嘉興府都水深火熱,而距離平湖、海鹽很近的崇德縣獨樹一幟不敗反勝,這會讓倭寇頭目考慮回程的風險。
而且嘉興府那么多城鎮,不可能都失陷,畢竟面對數千精銳倭寇的是少數,有俞大猷這顆釘子在,對各地的守軍士氣是個極大的鼓舞。
能夠在最短時間內考慮周全,不攬功不貪功,讓局面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唐順之覺得之前自己將其和嚴東樓相提并論,太過苛刻了。
沒有詳細的戰報,錢淵和俞大猷并沒有接著討論下去,前者的視線還落在地圖上,唐順之瞥見他拳頭攥的緊緊的。
“已經派人去了,華亭戰報很快就能送來。”俞大猷輕聲道:“現在回程太不安全。”
“我知道。”
“大股倭寇是從平湖、海鹽、海寧上岸的,撤退走金山的可能性不大。”
“我知道。”錢淵面色清冷,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在腦海中努力搜索,但前世實在沒有華亭縣是否破城的印象,再說了,經過自己這只穿越蝴蝶的煽動,歷史記錄未必靠譜。
“剛剛送來的消息。”唐順之打斷了錢淵的思緒,“那位平海大將軍一路往西去了。”
“往西?”
“往西?”
同樣的問話,帶著不同的情緒。
俞大猷詫異于倭寇的動向,居然沒有攻蘇州而是去了湖州,而錢淵欣喜于徐海沒有選擇松江,那華亭縣受到的壓力將大幅度減輕。
“恩,武康城破,倭寇洗城。”唐順之痛苦的搖搖頭,“生靈涂炭……”
用不著看地圖,對附近地域很熟悉的錢淵在心里算了算,脫口而出,“無錫……常州府。”
仔細看了地圖之后,俞大猷臉色難看的點點頭,“也可能是蘇州府,倭寇膽子太大了……”
武康位于桐鄉縣的西側,倭寇很可能北上沿太湖攻長興、宜興、武進,然后繞行攻無錫,威脅蘇州后側,那樣的話,整個太湖流域附近城鎮都將遭倭寇洗劫。
長久的沉默后,俞大猷起身整理衣著,朝著錢淵深深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