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順、田洲狼兵何時到位?”嘉靖帝語氣森寒。
“永順州、歸順州狼兵九月末抵達嘉興,田洲狼兵十月初抵達松江。”
“但張半洲進剿倭寇是十一月份……”嘉靖帝的聲音慢慢低下去,猛地一拍旁邊的桌案,怒吼道:“特么這也叫進剿?!”
“倭寇都打到蘇州城下了,張經也不過只派兵援救,要不是倭寇失心瘋南下攻嘉興,他張經是不是要眼睜睜看著倭寇從容離海遁去?!”
“手握十余萬重兵,眼見倭寇橫行肆虐,你徐階和呂本都是啞巴嗎!?”
徐階一臉慚愧的彎下腰,后面的呂本心里MMP,特么好處從來沒我的份,倒霉事都會拉上我……
嚴嵩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還端了杯黃錦讓小太監送來的熱茶,心想徐華亭這廝構陷也算是一把好手,日后還需警惕。
徐階其實是巧妙避開了嘉靖帝的提問,從側面提到狼土兵到位和張經進剿倭寇的時間差,言語尖銳的指出嘉靖帝最為忌諱的關鍵,你張半洲手握重兵,權力范圍遍及半個大明,卻不主動進剿倭寇。
這是什么?
這就叫養倭自重!
徐階和嚴嵩都服侍這位皇帝好些年了,太清楚嘉靖的脾性,這位皇帝疑心病之重堪比夢中殺人的曹孟德。
大殿內一片安靜,只隱隱聽得見嘉靖帝的喘氣聲。
良久之后,嘉靖帝拾起扔在地上的奏折,冷笑道:“王江涇一戰,田洲狼兵斬殺倭寇千余,而臨平山一戰,胡宗憲俘虜倭寇四百有余?”
雖然嘉靖帝不通軍略,但卻明白下面的那些道道,下面遞上來的奏折能信得過五分都算不錯了。
“陛下,倭寇多有沿海漁民、不事生產者,首級不像蒙人容易辨認。”嚴嵩笑呵呵解釋道:“但俘虜卻是能說話的……老臣知道趙文華,他膽子小卻不是蠢人,不敢也不會做這種一戳就穿的把戲。”
“胡宗憲……”嘉靖帝皺眉想了會兒,“之前記得是湖廣巡按?”
“陛下記性可比老臣好的多。”嚴嵩點點頭,“胡宗憲是嘉靖十七年進士,先后巡按宣府、大同,整頓邊防,安撫兵亂,后巡按湖廣平定苗民叛亂,文韜武略皆有可取之處,如今東南正需要這等人才。”
嘉靖帝斜眼瞥去,“那胡宗憲給你送了多少銀子?這么賣力替他說話!”
嚴黨收銀子辦事的風范遍傳京城,嘉靖帝怎么會不知道。
嚴嵩笑道:“陛下說笑了,趙文華彈劾浙江巡撫李天寵多次嗜酒廢事,此次大戰在嘉善縣被倭寇嚇退,嘉善也因此城破,他親眼所見胡宗憲的才略……”
嘉靖帝瞇著眼沒有說話,在他心中,張經、李天寵死活不論,但決不允許繼續留在任上。
更何況,趙文華這個雞賊的家伙在奏折后面附上了好幾位在朝中也頗有些名望的士紳的名字,李天寵貪杯誤事并非虛構,被圍紹興,嘉善失守,他都是有責任的。
如果胡宗憲真的有才略,倒是接任浙江巡撫的好人選,不過嘉靖帝不希望匆匆忙忙做出決定,更不希望面前的臣子能輕易看穿自己的心思。
怒氣緩緩在心頭泯滅,嘉靖帝盤腿坐好,又閉上了眼睛。
“諸位大人,陛下要修行了。”黃錦輕手輕腳的將眾人送出門。
嚴嵩、徐階在門口對視一眼都沒吭聲,他們都明白,想達到目的,只靠那一封奏折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