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處說,有田洲狼兵在,松江府很可能安全系數大增,這對華亭人氏的錢淵很有好處。
從大處說,有田洲狼兵在,倭寇多少會有些忌憚,這會給下一任浙直總督留下整合軍備的時間和空間。
從本質上來說,錢淵的請求是為公,不為私。
從手段上來說,錢淵之前的恭維只是鋪墊。
所以,錢淵并不避諱浙江錦衣衛千戶周宏正,他甚至希望后者將這番話報上去,那位身負奇才的陸炳想必是能看得清楚的。
長久的沉默后,張經抖著手拿起茶盞抿了口,低聲道:“朝中不會允許狼兵久駐東南。”
“晚輩知道。”
“募兵制勢在必行,老夫原計劃讓俞大猷、盧鏜在嚴州府招募新兵訓練。”
“但新兵短時間內難當大任,所以才需要田洲狼兵擋一陣。”
“瓦氏肯?”
“晚輩去勸,如若補給、賞銀都能到位,理應不難。”錢淵慢條斯理道:“但首要的是,田洲狼兵和永順、歸順等地狼兵是不同的。”
錢淵的意思很明顯,必須讓朝廷清楚,田洲狼兵是乖寶寶,不是永順狼兵那種熊孩子……而這些,朝廷很可能會直接采用張經的供詞。
張經眼中透出復雜的神色,久久盯著錢淵的雙眼,良久后拿起茶盞一飲而盡,起身嘆道:“小小秀才,盡早登科吧。”
看著張經緩緩起身離去,錢淵拱手行禮,這位老人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雖然眼神不太好使,雖然氣度狹窄,雖然一度驕橫,但總歸保持著一個傳統士子的心性。
張經飲下這杯茶,這是無言的承諾,錢淵這一禮并不為過。
“真是有膽有識。”周宏正走進幾步笑道。
“怎么說?”
“能在錦衣衛面前如此坦然的并不多,還琢磨著要透過錦衣衛往上遞消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周宏正小聲說。
毫無疑問,周宏正看穿了錢淵的心思,錦衣衛出動押送張經、李天寵回京,他們自然是下昭獄,那必定會過陸炳的手。
錢淵毫不避諱周宏正坦然直言,自然是希望他將這一切報上去,陸炳是朝中對嘉靖影響力最大的幾個人之一。
其實這也是錢淵無奈之舉,為了鎖死聶豹的入閣之路,徐階、嚴嵩一起出手對付張經,而陸炳是唯一的選擇。
真希望史書上陸炳“折節士大夫,未嘗構陷一人”的評價不太離譜。
錢淵沒有解釋什么,微微側頭,視線落在石桌上。
正要離開的周宏正哈哈一笑,邁步過去拿起茶盞一飲而盡,擦擦嘴角道:“本官是浙江人。”
看著兩輛馬車離去的背影,錢淵在心里久久嘆息,僅僅半年,張經和歷史上一樣離去,接下來應該就是胡宗憲的時代了,他能夠擔當重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