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
“十足的蠢貨!”
“自以為勝券在握,卻不知是倭寇口中食肉中餐!”
被罵成狗的史褒善臉上一片濕潤,卻木然坐在那無語,他被敗兵裹挾一路敗退到臨近江寧鎮才勉強停下,趕來的徐渭問清楚之后立即跳著腳破口大罵。
“蠢,蠢,蠢!”
徐渭聲嘶力竭,手指都快戳到史褒善鼻子上了。
周圍一片文武官員個個像木頭樁子一樣毫無反應,當然,他們并不是尊重才名遍傳天下的徐渭,而是畏懼被視為胡宗憲幕府第一任的徐青藤。
片刻后,徐渭突然嚎啕大哭,眼淚滾滾而下。
“東南何其不幸,有這種蠢貨,倭亂何日才能平定!”
史褒善痛苦的閉上雙眼,他無言也無顏反駁,兵敗馬廠,倭寇很可能會侵襲江寧,要知道江寧鎮已經隸屬于南京了,
想想吧,倭寇侵入南京這么大的事,必然上達天聽,這么大的黑鍋……史褒善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是最合適背鍋的那個。
史褒善已經想放棄了,但身邊的柳師爺卻沒有。
幕僚是分很多種的,有出謀劃策的,有整理文書的,有負責錢糧的,有專精刑名的,甚至還有專門陪東家喝酒取樂,以琴棋書畫娛人的。
但所有種類的幕僚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只要遵守規則,他們就必須為東翁的利益、前景著想。
所以,雖然和徐渭是同鄉,但這位紹興柳師爺站了出來,而且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為東翁史褒善開脫。
“你說什么!”
暴喝聲來自于鐘南,這位狼兵頭目最先站出來,雙目圓瞪,右手已經摁住刀柄微微抽出閃亮的苗刀。
田洲狼兵跋涉數千里援東南,卻遭人鄙夷,在最潦倒的時刻和錢淵相遇。
鐘南感謝錢淵的援手,也感謝錢淵將田洲狼兵拉到松江,但最能觸動他的是來自錢淵的尊重。
柳師爺倒不怕鐘南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往前走了兩步,繼續說:“倭寇從嘉興府海寧登陸,遭官兵追擊竄入嚴州府,但侵入徽州府之后……突然北上,一路連破數城,渡長江試圖侵襲南京,其中內情令人深思。”
“你個王八羔子……”徐渭咬牙切齒上去就是一拳砸在同鄉的腮幫子上。
“別,別打!”
“拉開,快拉開!”
被拉開的徐渭還不肯罷休,隨手操起茶盞扔過去,柳師爺閃身避開,帶著茶水的茶盞全砸到剛進門一人身上。
“這不明擺著的!”柳師爺狼狽的躲在人身后,“有人看見錢展才和倭寇談笑風生,他們壓根就是一伙的!”
“必是他錢淵慫恿倭寇北上……說不定幾次破城都是他搗的鬼……哎呦!”
其他人還只是回罵幾句,但忍無可忍的楊文和張三搶將上去,一人一腳將柳師爺硬生生踹飛。
他們最怕的就是錢淵被倭寇裹挾的消息傳出去,萬一落到倭寇耳中,那錢淵絕無幸理。
這邊鐘南、楊文、張三、徐渭已經擺開架勢準備把柳師爺痛毆一頓了,一聲厲喝聲在門口響起。
“都給老夫住手!”
被茶水潑了滿臉的老人一臉怒容,黝黑的臉龐上還透出絲絲血跡,這是被破碎的茶盞刮破的。
史褒善強笑著起身拱手,“孟靜兄……”
話還沒說完,又有三人出現在大堂門口,皆頂盔摜甲,目光炯炯。
史褒善哀嘆一聲,認得其中兩人是領兵來援的應天巡撫曹邦輔,蘇松兵備道副使王崇古。
為首的老人大步走進來,毫不客氣的訓斥道:“你徐文長仗著誰的勢,在這兒囂張跋扈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