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的提學官大都是按察副使兼任,唯獨南北直隸不同,都是從都察院當年抽調御史任提學官。
對于秀才來說,提學官具有極強的威懾力,不僅僅能決定秀才到舉人,還能決定秀才到百姓,明朝后期江南之地秀才就是禍害,唯獨提學官能稍稍壓制。
不過今年南直隸提學官吉澄有點慘,從去年開始在各地召集生員科考選拔今年八月鄉試名額,其他地方還算順利,但松江、通州、蘇州各地倭寇橫行,吉澄很是冒了點險。
之后又是倭寇在徽州府、寧國府鬧了一通,不少生員都沒膽子外出參加科考,于是都察院才決定延期舉行錄遺,這才讓錢淵趕上了末班車。
比起正式的科考,錄遺的流程相對來說很簡單,題目也就三道大題。
靜了靜心,錢淵一邊看題,一邊磨墨,文房四寶還是前幾日臨時去采買的。
三道大題都是正題,沒有截搭,更沒有無情搭。
先在肚子里大致勾勒,然后在草稿上打腹稿,慢慢雕琢成型,沒辦法,錢淵實在沒有別人一氣呵成的能耐。
一直熬到都有人交卷了,錢淵才開始正式謄寫,而提學官吉澄那邊都已經開始批卷了。
參加錄遺考試的考生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四五十人,吉澄的工作相對來說比較輕松,一邊品茶,一邊持筆點評,選中的畫個○,不中意的畫個三角形。
漸漸的,考生越來越少,大多數人都失望而歸。
畢竟參加科考的考生人數多,考官看個破題、承題心里大致就有數了,但錄遺考生少,考官有時間細看。
吉澄搖搖頭,在考卷上畫了個三角形,將毛筆擱下,往下看了看,堂內只剩一個考生了。
錢淵甩了甩手,這幾個月總握刀持槍,拿起毛筆倒是有點不太習慣,到現在也才謄抄了兩題。
正準備繼續的時候,突然覺得身邊光線一暗,錢淵轉頭看去,提學官正在一旁,視線落在考卷上。
“繼續吧。”吉澄臉上沒什么表情,口吻倒是溫和的很,“錄遺考試一天,時間倒充裕的很。”
錢淵眼角余光掃了掃,堂內已經是空蕩蕩的了,雖然知道自己八股寫的只能算是一般,這幾個月又沒備考,過這一關難度不小,但他并不打算放棄,總歸要盡全力才好。
緩緩回到座位上坐下,吉澄投向唯一考生的眼神中帶著贊賞之意。
考生只剩一人,但此子仍然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其他的不說,光是這份定力就很讓人意外了。
光線越來越暗,就在仆役準備點燈的時候,錢淵終于交卷了。
吉澄掌開考卷細看,破題勉強過關,承題還算有些新意,起講、入題尤為出色,不過后股、束股有些漏洞。
看了眼案下平靜的錢淵,吉澄再大致瀏覽了一遍,確定沒有犯諱之處,才提筆畫了個○,“八月初九,沒幾天了,好生準備吧。”
“謝大宗師提點。”錢淵拜謝退出。
五十三人參加錄遺,過關的只有十一人,能過這關,錢淵憑的自然不是他的八股水平。
原因很簡單,吉澄是開州人,是操江提督史褒善的同鄉,而且是至交好友,后世將他們兩和其他六位開州官吏并稱“開州八都”。
史褒善兵敗太平府,惶惶不可終日,卻最終意外的絕處逢生,自然是要謝謝錢淵這位恩人的。
所以,這是一次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