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立即挺直脊梁,嘴里喏喏低語,“少爺……”
錢淵冷然道:“前后護衛隊亡九人,傷七人,其中三人殘廢……倒是你撿了條性命回來。”
劉洪猛然抬頭,“少爺,我不怕……”
“你不怕死,怕死就不會在龍川一戰挺身而出。”錢淵就在油菜田地里親眼目睹了那一戰,要不是劉洪殺在最前沿阻攔倭寇片刻,楊文未必有時間聚攏護衛、狼兵組成陣型,一旦被倭寇殺散,所有人都難逃一劫。
“記住,你身上還背著九條性命。”錢淵踢了踢劉洪的膝蓋,轉頭問:“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頓了頓,錢淵看向跟著自己出來的楊文和王義,“你們說說看,怎么懲處?”
楊文猶豫道:“簽個賣身契?”
“少爺日后定會身居高位,這種賣身契……多少人都肯花錢買!”王義嗤笑。
楊文嘴角動了動,感情兩年前我還是占了便宜的?
沒理會楊文和王義的爭辯,錢淵平靜的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劉洪,看著劉洪臉上的希翼。
平心而論,松明山被擄,劉洪有責任,但客觀占了主要因素,誰能想得到倭寇出現在從未有過倭寇的徽州,誰能想得到徐渭那廝酒醉要返身拔劍……意外是錢淵被擄的主要原因。
“第一,那九個陣亡的兄弟,以及殘廢的兩個兄弟,撫恤金都是雙份,一份我出,一份你出,他們家中你要盡力照料。”
“是。”劉洪用力點頭。
“第二,我會出一份銀子,給……”錢淵扭過頭,揮揮手平靜下來才接著說:“主要是寧國府旌德縣、涇縣、南陵縣附近的村落,全都由你負責。”
劉洪抬頭看見錢淵臉上的扭曲神情,張了張嘴最終點頭應是。
一個明朝土著很少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一個現代穿越來的普通人也很少會出現這樣的情緒,但對于前世是一個刑警的錢淵來說……
無論是什么樣的理由,無論自己是否最后將倭寇殺的干干凈凈,自己在那段時間內為倭寇裹傷,為倭寇探路,為倭寇購買補給……這是他內心深處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
雖然,錢淵絕不后悔,也并不內疚,但永遠也不會忘記,不會忘記村落里那些辛勤勞作的農夫,那些安享晚年的老人,那些在田野里嬉鬧的孩童,還有熊熊燃燒的火焰。
雖然,楊文、王義、劉洪都未必能理解,但錢淵覺得,作為一個穿越者,有些東西不能融入這個時代,有些東西需要保留在心里。
“這件事做好了,再說后面的。”錢淵第三次出腳踢了踢劉洪,“起來吧。”
楊文搶上去扶起劉洪,王義用力搓著他的膝蓋,嘀咕道:“也就是少爺心軟,換個主家……不剁了你,也把你擺成十八般模樣。”
正準備進門的錢淵回頭指著王義笑罵道:“要不是你吩咐的,他劉洪會跪在側門跪到這么晚!”
錢淵心里明鏡兒似的,王義總管宅院內外諸事,劉洪在側門外跪了幾個時辰,居然都沒通報進去,八成就是王義出的主意。
王義嘿嘿笑了笑,他前半生混跡在軍中,見多了貪生怕死,見多了棄械而逃,見多了一哄而散,也見多了見利忘義,如今碰到一個用這個時代的標準絕對算得上有情有義的主家,自然想盡力維護這種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