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就是除夕夜了,京城內的氣氛愈發詭異起來。
在嚴世蕃大鬧一場,徐涉親自拜訪,錦衣衛、五城兵馬司輪番巡街之后,大部分官員都很老實的待在家里,串聯漸漸平息下來,但也有些腦子進水的還在呼朋喚友……
在某些人看來,曾經兩次為夏言、聶豹秉公直言的錢錚是個不錯的目標。
但很可惜,錢府如今當家的可不是錢錚。
“我家老爺患了風寒,實在抱歉。”馬管事笑容可掬。
“少爺也患了風寒。”楊文面無表情的將帖子遞回去,“拜年帖子等大年初一,現在還早著呢。”
來人不滿的嘀咕幾聲,悻悻然離開。
片刻后,堆的滿滿的馬車駛來,坐在車頭的張三作勢擦汗,揮揮馬鞭吼道:“好家伙,今天這都是第四趟了,總算完了。”
“再來一趟。”楊文撇撇嘴,“剛才又進去一波,看那架勢,八成也是不走的。”
馬管事咂咂嘴也不說什么了,他三年前和錢淵一齊赴杭,早就被管教的服服帖帖,如今雖然掌管外院事,但實際上只負責迎來送往,諸般雜事,銀錢、庫房、護衛都插不上手。
剛開始馬管事還想爭一爭,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家老爺只有兩女,以后家里八成是要靠這位淵少爺的,自己還是別自討沒趣的好。
不過也太大方了點,什么人都往里面領,留了客不僅供吃供住,就連年貨都要備一份。
馬管事苦中做客的如此想,也不完全是壞事,里面大都是浙江士子,以后也是有好處的。
但和馬管事想的不一樣,內院正劍拔弩張呢。
昨夜徐渭被錦衣衛直接送到錢府,錢淵二話不說就接了手,安排在偏房住下,并讓護衛死死盯住。
今天一早,陳有年、諸大綬就領著幾個紹興士子來問個究竟,不僅沒放走徐渭,而且將這四五個紹興士子都留了下來,孫鑨帶著孫鋌、吳兌兩個國子監的監生也跑來……國子監的兩個講師今日突然失蹤不見。
徐渭是當眾跳著腳大罵錢淵進了京就被嚇破了膽,現在膽氣全無,只知道逢迎媚上。
錢淵哪里會客氣,陰陽怪氣的懟回去,氣得徐渭直跳腳。
呃,主要是錢淵的心理太陰暗了,說的話太毒了……
在錢淵的描述中,徐渭這廝是慫恿鼓動旁人在賀表中寫些不中聽甚至犯忌諱的……要知道舉人是沒辦法上賀表的,而那些串聯的官員大都是六科給事中、都察院御史。
嗯,這兩個職位是新科進士除了翰林院、庶吉士之外的最好選擇,你徐文長現在精神抖擻,又沒人給你兩棍子,只怕是考不中一甲進士,也考不上庶吉士的,你這是想讓人提前給你騰出位置來?
幾個紹興士子都是苦苦忍笑拼命拉著,不然徐渭真要撲上去給錢淵兩拳……一來這是誣蔑徐渭品行,二來這是嘲諷徐渭不生病就考不好。
錢淵這個院子是自己設計的,以回字形為主,中間留有大片的空地,有點呆板,完全沒有江南園林的秀氣華美,但好處是方便,而且屋子足夠多。
看看日頭不錯,錢淵讓人把躺椅搬出來,悠悠然躺上去,饒有興致的看著不遠處被眾人勸慰的徐渭,這廝一場重病后倒是瘦了不少,雖然不至于像根油條,但也沒之前那般肥胖。
“放心啦,必然不會出事。”錢淵瞥了眼身邊滿臉憂色的吳兌,“君澤兄,反正也是孤身一人,這幾日就住在這兒,專心備考吧。”
吳兌今年已經三十有一,舉業不暢,捐資入國子監,明年參加會試。
錢淵知道這個人,歷史上的吳兌雖然最后做到兵部尚書,但名聲不算很響,錢淵記得是因為吳兌和三娘子交情不錯,徐渭晚年北上就是從吳兌這兒見識了三娘子的風采。
陳有年踱步過來,笑道:“展才,修這么大的宅子,也不怕人眼紅?”
“嗨,放在江南,怕是你都懶得看一眼。”錢淵笑吟吟道:“諸位放心,這幾日讓你們見識見識錢某的手藝,日后拿出去也是能夸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