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新鮮的孫鋌恨不得都住在這兒了,嚷嚷道:“展才,讓人把桌子抬出來,一邊曬太陽一邊搓兩把!”
“胡說什么,就算年關將近,也不能誤了展才備考。”孫鑨習慣性的訓斥弟弟幾句,
“看看展才那樣,早就胸有成竹了。”
錢淵手一撐站起來,笑罵道:“上榜心中茫然,名落孫山倒是胸有成竹……現在知道我為什么要修個宅子了?”
“震川公三年跑一趟,錢某人受不得那般苦楚,索性就住下來,慢慢磨著唄,來個十次八次,就不信考不中!”
諸大綬大笑指指錢淵,“又拿震川公說事,日后小心被他當面罵一頓。”
“不怕不怕,震川公的連襟和文長兄是同僚,這份情面自然是要給的。”錢淵的視線落在徐渭臉上,揚揚下巴道:“現在明白了?”
徐渭終于安靜下來了,嘴唇抖了抖,想說什么卻最終閉上了嘴巴。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錢淵說的是鄭若曾。
“你徐文長是天下名士,是新科浙江鄉試解元,但還有另一個身份,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胡汝貞的幕僚。”錢淵雙手背在身后,“天下皆知胡中丞對你的重視,至少東南士子是很清楚這一點的,你所作所為,一言一行都可能會被視為另有深意。”
“這扯得上嗎?”孫鋌在后面小聲嘀咕,“時間也趕不上吧,消息從北京到杭州,再從杭州到北京,怕是都初七初八了。”
錢淵霍然轉身,冷然道:“就算扯不上關系,難道不應該慎言慎行,又有誰知道日后不會出現類似的事呢?”
“胡汝貞一手掌控東南大局,四處出擊,推行提編法,籌銀編練新軍,不夸張的說,他如今是東南支柱。”
“就算文長這一科高中,甚至選為庶吉士入翰林院,他身上胡汝貞幕僚的標簽也不可能就此抹去。”
錢淵又轉身看向徐渭,“如今朝中局勢詭秘多變,如若不想鄉梓之地再遭大難,你就要老老實實,少說話少做事,更不能有什么特立獨行之舉。”
徐渭緊緊抿著嘴,盯著錢淵好一會兒,一言不發轉身回屋。
陳有年攤攤手,“這下好了,文長終于沒話說了。”
“早就知道文長說不過展才。”諸大綬嘆道:“每每見展才口若懸河,方知何為三寸不爛之舌。”
“哈哈哈,說的是,說的是。”
“展才這張嘴,把死人說活,把活人說死……”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夾雜著孫鋌的高呼聲,“快點,快點……三缺一,誰來?!”
“展才你下來,你一上大家都得輸!”
“就是,這次上京就帶了那么點銀子,還想全拿走?”
“哎哎哎,文長來了,文長這幾日在會館可也是大殺四方的!”
徐渭一屁股坐定,看著錢淵的眼神里帶著殺氣,后者倒是泰然自若,不是智商高麻將水平就高的。
楊文、張三帶著人搬了幾張桌子,十幾個凳子,又扛來幾只收拾好的小羊羔,還有串好的豆腐片、年糕。
偌大的空地上,左邊是兩張麻將桌,時不時傳來“碰”、“吃”、“胡”的高呼聲,右邊則架起烤爐,刺鼻誘人的辣椒味傳來,惹的旁觀麻將的眾人忍不住垂誕。
錢錚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好久好久都沒人發現,最后只能黯然離去……還說什么聚眾切磋學問,鉆研制藝!
一半是賭場,一半是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