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本就準備這兩日召見張居正以示安慰,但張居正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幾乎看不到一丁點兒的亮光。
因為胡正蒙是嘉靖二十六年探花,是張居正的同年,如今裕王府中的講官殷士儋也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
不管是翰林院還是嘉靖帝,甚至高拱,都未必愿意還有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進入裕王府,在這個時代,同年很多時候是自動結黨的……至少在別人眼里是這樣的。
這對張居正來說,實在是太糟糕了,前面有高拱就不說了,但還有更資深的殷士儋、胡正蒙,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出頭?
張居正有著雄心壯志,有著敢為天下先的氣魄,但也知道,需要站在一定的高度,自己才有機會施展胸中抱負。
所以,張居正主動陪著錢淵來徐府拜年,實際上是來正式投入徐階門下的。
他很清楚,就算進了裕王府,背后有沒有徐階撐腰,這是完全不同的。
他在這兩個月除了經常和錢淵混在一起廝混外,只做了一件事,通過種種渠道去打探一些人的消息。
裕王府中一共六位講官,其中兩人只是充數,剩下四人均是裕王心腹,分別是高拱、陳以勤、殷士儋、胡正蒙。
張居正沒有去查高拱,但查了其他三個人。
陳以勤、殷士儋是和高拱一起,第一批進入裕王府的,那是嘉靖三十一年,裕王開邸受經,陛下從百余翰林中欽點出來的,這意味著陳以勤、殷士儋幾乎不可能是誰放進去的棋子,而且那時候,景王氣勢囂張。
而三個月前那次,徐階推薦的是自己,嚴嵩推薦的是唐汝楫,胡正蒙是翰林院內部推薦的。
也就是說,陳以勤、殷士儋、胡正蒙都沒有什么背景。
在這種情況下,張居正剝繭抽絲尋找到了一條捷徑,他相信,徐階會給自己這個機會,也需要這樣的機會。
寒風在窗外呼嘯而過,吹的窗子都咯咯作響,徐階將冊子放回書架,回身又坐下,心里忍不住又想起了錢淵。
長久的沉默后,書房響起長長的嘆息聲。
“還真的非常合適啊。”徐階喃喃低語,“比任何人都更合適,如果選為庶吉士……那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顧九錫被看中是因為夏言,張居正被選中是因為裕王,而錢淵能夠二合一,自然是最合適的那個。
和嚴嵩不同,徐階曾經長期在吏部任職,有的消息相對來說比較靈通,他已經查實,徽州府通判錢錚調入京城任通政司左參議,期間并不是和錢家有淵源的吏部左侍郎孫升所為,而是高拱插了一手。
所以,嚴嵩還只是在猜測錢淵簡在帝心有可能搭上裕王,而徐階能肯定錢淵已經搭上了裕王。
如果能將錢淵籠絡在門下,徐階就能和裕王府搭建起一條通道,這如何不讓徐階動心?
但徐階依舊猶豫不決,他遲疑于……自己能收服年紀輕輕就名揚天下,明顯不安分的錢淵嗎?
在徐階的思維模式中,聯姻有時候很可靠,如果女兒嫁給了顧九錫,那顧家必定牢牢綁在徐府上。
但有時候聯姻未必可靠……如果女兒嫁給錢淵,很難說錢淵會不會因此將自己視為徐階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