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綸依舊不冷不熱的表情,在他看來,未必需要錢淵親自去,但唐順之和錢淵知道內情后的堅持讓他不得已應下。
唐順之依舊對錢淵很是親熱,在他看來,錢淵是最佳的選擇。
“不是已經交代完了嗎?”錢淵并不下馬,冷然道:“這種事還要出城相送?”
譚綸甩甩袖子看向別處,錢淵瞥了眼唐順之,接著說:“一個知府,一個同知,夜間出城,如若不測,豈不是因私廢公!”
唐順之啞口無言,眼前這家伙還是兩年多前的德行,舌利如刀不肯饒人。
這次出行是錢淵愿意接受的,事實上這是他來到臺州困居兩個月后的突破口,但被逼著接受和主動承擔,對錢淵來說是不同的。
和譚綸相比,唐順之少了些人性,錢淵雖然分量不輕,但在東南戰局中卻是個小棋子,至少不能和譚綸、戚繼光相提并論,如若真的會遭遇不測,錢淵可以死,但譚綸和戚繼光不能死。
這是個可以同患難同富貴,但不可為友的人。
錢淵揮揮馬鞭,看了眼又鉆出云層的明月,低聲道:“腿腳有疾,鬼知道是真是假!”
說罷,錢淵趨馬加速跟上了沒有停下只是緩行的隊列,呆在原地的兩人,譚綸面無表情,唐順之被氣得毫無儀態的一屁股坐下,將鞋子襪子全都脫掉……
臺州府東部、西部河流縱橫,但從臨海縣往西北,需要陸行,直到三門鎮附近才有入海的海游溪,但錢淵一行人繞過三門鎮,第三日在寧海縣附近出海,繞過大佛頭山,一路往西。
……
黃昏時分,一艘不大的海船擱淺在海島灘上,不遠處的生起一堆篝火,七八條濕漉漉的漢子正在烤火,各種葷話笑罵不絕于耳。
“麻子哥,這次雖然折損了好幾個弟兄,但收獲還不錯。”一個臉白的漢子嘿嘿笑道:“將軍也是,和五峰船主打生打死作甚,多搶些銀子才是正經的!”
“就是,就是,下次去嘉興,松江,那兩地兒富庶的很!”
“你兩小子懂什么?!”旁邊有人罵道:“將軍這是要一統海上!”
“都是徽州出來的老鄉,一個是將軍,一個都稱王了,傳回去也不好聽不是?”
滿臉麻子的大漢揮揮手,“這次回去都把嘴巴閉嚴了,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都心里有點數!”
眾人都用力點頭,自己這伙人是徐海直屬麾下,這次是私自上岸侵襲,搶了不少好東西,但卻是犯了徐海嚴令的,回去當然不能亂說。
滿臉麻子的大漢琢磨了下,又說:“以后有機會再來幾次,但嘉興、松江那邊就別想了。”
“麻子哥,為什么?”
“那邊狠人太多啊!”一直不吭聲的漢子接口道:“你兩個都是后來入伙的,我們兩年前都是跟著將軍在嘉興府攻崇德縣……”
這下子眾人都不吭聲了,那個名字在海上流傳極廣,但卻沒什么人公開談論……據說是個掃帚星。
滿臉麻子的大漢有點喪氣,起身拍拍屁股,“你們烤著吧,我去那邊。”
“麻子哥做甚?”
“出恭!”大漢頭也沒回的沒好氣道:“要不你來陪著?”
身后傳來一陣大笑聲,臉白的漢子嘿嘿笑著不吭聲,眼角余光掃了眼海面,眨眨眼細看,低聲道:“你們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