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份出海,即使只是近海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一旦碰上臺風天氣,別說這只能乘十多人的船只,就是大海船也未必能安全無恙。
不過這次錢淵事先請教了老人,這些常年出海的老船員能夠通過看星星,看月亮,看云彩來大致判斷天氣變化……錢淵倒是記得前世小學課本里有這種說法,當然了,他死活是看不出什么門道來的。
站在海灘邊的小樹叢里,錢淵仰頭從樹枝縫隙里看去,彎彎的月亮,多如牛毛的閃閃星辰,和后世有完全不同質感的夜空,構成了一幕美不勝收的畫面。
“少爺,吃點吧。”王義遞來一個饅頭,“這海島不大,不過前后三座山,彎彎繞繞的,有水源,已經讓人去灌裝水囊了。”
“兩艘船都藏好了……還有尸首也埋好,別往海里一丟了事。”錢淵啃了口饅頭,拿起水囊灌了口勉強咽下去,“真是見鬼了,居然還撞上一伙……是倭寇吧?”
“確定是倭寇。”腰間跨刀的楊文走過來接口道:“雖然死人不會說話,但武器、膚色、裝扮都符合,而且其中有兩人梳的是倭人發髻。”
“就你手快,也不知道問個清楚就砍人。”錢淵隨口訓斥了句,楊文自從回臺州后,碰到類似的事情特別積極。
“少爺你都報了姓名了……又確認不是接頭的人,不殺光萬一逃掉一兩個那就慘了。”楊文有點委屈,這海島雖然不大,但山頭林立,逃進去……就靠這十個人搜山,還真沒什么辦法。
錢淵也挺無語的,這海上這么多島嶼,偏偏能鬼使神差的撞上,真是倒霉催的……就在剛才,楊文還在嘀咕,自家少爺還真是人到哪兒,倭寇就到哪兒,掃帚星這綽號還真不能說取錯。
遠遠望去,海浪不斷撲向岸邊,撞在山崖、大石上化作白色的浪花,有海風撲面而來,有一絲腥味,但也讓人精神一振,錢淵不再說話,只靜靜等待。
很快,曾經多次出海的楊文突然伸手指向海面,低聲喝道:“來了。”
錢淵雖然不是雀蒙眼,但眼力沒那么好,好一會兒之后才在浪花中看到一艘上下起伏的船只。
“這么小的船,膽子可真不小。”楊文咂舌道:“別說碰上大風,就是一陣微風說不定就翻了!”
錢淵沒好氣的瞪了眼楊文,“還虧我在小舅、荊川公面前夸你有膽有識,智勇雙全,可堪造就……真是個扶不上墻的!”
王義笑道:“出海前不就打聽清楚了嘛,這附近不少島嶼,他們完全可以駕馭海船到附近島嶼,再換乘小船過來,沒什么危險,而且還能隨時監控這邊動向。”
看似搖搖晃晃,但說話間,船只已經靠在海灘上,兩個漢子跳下來將船只托上岸,一個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黑衣,頭戴蓑笠的中年人跳下船,手持腰刀,左顧右盼。
以后世情報工作者的眼光來看,這時代的同行顯然水平不夠,連個聯絡暗語都沒準備……這里前者指的是喜歡看諜戰劇的錢淵,后者指的是譚綸以及正在警惕的中年人。
不過錢淵也有所準備,一腳將楊文踢了出去。
看到有三人持刀慢慢逼近,中年人也解下腰刀,身后兩個漢子也跟了上來。
“誤了路程,暫且在這兒落腳,沒想到碰上幾位兄弟。”楊文笑著問:“兄弟怎么稱呼?”
中年人微微將蓑笠往上抬了抬,借著月光瞇眼細看,沒見過……只聽得細微的聲響,刀身正在出鞘。
在茫茫大海上,一旦碰到陌生人,別說一言不合了,就是只打了個照面那也是要抽刀殺人的……你不殺他,他就殺你。
楊文笑道:“小弟行譚,南直隸常州府武進人氏,這次是去浙江金華府義烏做筆買賣,小小賺了筆。”
中年人眼睛一亮,“武進那地兒不錯,我有個老友就是武進人,姓唐。”
楊文點點頭,揮手讓開道路,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