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鴻額頭有點冒汗,舔了舔嘴唇低聲問:“沒懷疑到父親這邊吧?”
“暫時沒有。”錢銳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笑道:“最大的疑點……自然是陳東和葉麻,昨日和徐海商討,這兩人都留下,這也是我為什么說徐海很可能留有后手的原因。”
低低笑了聲,錢銳壓低聲音道:“其實真的有人和汪直暗通消息,真的有可能是陳東或葉麻。”
看兒子焦急的神色,錢銳輕搖蒲扇道:“我們出不去,但你二舅是出的去的。”
“但二舅不知道徐海到底選哪兒……”
“昨日在書房商討戰事,那王翠翹說要見見譚維,教教他搶哪些東西值錢。”錢銳輕聲道:“所以今日我才不肯出去,萬一撞上了……”
錢鴻猶豫片刻,低聲道:“小弟和那王翠翹到底是什么關系?”
“你管那么多作甚。”錢銳訓斥了句,心里也在琢磨,王翠翹被徐海搶回來之后就沒外出過,只可能是淵兒提前安排的……為此還將王翠翹的家人全都握在手里。
對于一個幼年被拐賣,培養的精通文墨的名妓來說,王翠翹是不愿意跟著一個海盜顛沛流離于海上的。
歷史中的王翠翹面目模糊,只能從野史、演義中去尋找痕跡,或許在原時空中,徐海讓王翠翹品嘗到了愛情的滋味,這才讓這個女人死心塌地,畢竟身為名妓,小門小戶也不會聘為正妻。
但在這個時空中,事先就心里有鬼的王翠翹對徐海心懷忌憚,她心里念念的是頭頸懸在刀口的家人。
半山腰的涼亭中,王綠姝正在口齒伶俐的說著自己要的各式湖筆、徽墨歙硯、宣紙等等文房用具,譚維恭敬的一一應下。
“對了,還要些儒學典籍,你記一下。”王綠姝一連串說出好幾本四書五經,她們長期在秦淮河珠市,隔壁就是江南貢院,是能和應試秀才論八股的。
譚維知道后院徐海兩個侍妾懷了身孕,眼珠子轉了轉笑道:“有大夫人教導,日后小將軍……其他的不好說,一個生員那是穩穩的。”
即使在海上,讀書人依舊有著特殊的地位,這是中國長達數千里的歷史所決定的。
王翠翹的呼吸聲突然消失了,她閉氣凝神看了眼沒注意到的王綠姝,才勉強笑著點點頭。
譚維這話兒說的很有指向性,按照時間推算,王翠翹知道自己的侄兒應該就是今年赴考院試,過了這關才是生員。
“都說完了?”王翠翹起身看了眼妹妹,輕聲道:“那就拜托了,紹興徐文長的字,華亭孫允執的畫,當然了,最好的還是嘉興第一家項家的天籟閣。”
譚維連聲應下,笑嘻嘻的躬身行禮,等這對姐妹花帶著侍女上了山,這才轉身離開。
最后這句話有著非常明確的指向,因為錢淵的關系,譚維之前送來的書畫大都是錢淵熟人的手筆,其中有兩副徐渭的字,兩張孫克弘的花鳥圖,但和項家的天籟閣無甚關系。
也就是說,王翠翹想說的,應該是嘉興府。
譚維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從犄角旮旯處摸出那十五本書,細細的翻了好一會兒,才召來親信。
“現在走不掉,徐海應該是明日或后日啟程,到時候船隊略略偏移,你去一趟,這是數字。”
“不提前出發,只怕來不及。”周濟遲疑道:“而且島上未必有人,耽擱了……只怕倭寇都上岸了,消息都遞不到少爺手里。”
“硬生生闖出去?不可能的,徐海這幾日都在各個島上盤桓,一旦發現立即有船只追上去,跑都不跑不掉。”譚維搖搖頭,“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周濟點點頭,將那串數字死死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