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隨園士子以錢淵為首,但看到錢淵被眾星捧月一般圍在中央,高拱還是有些意外,畢竟這半年來,如諸大綬、陶大臨都名聲鵲起,吳兌、孫鋌都極得上官賞識,更有徐渭因青詞得寵嘉靖帝。
只幾個默契眼神,隨園士子安靜的離開,只留下了錢淵、徐渭兩人,高拱有些不滿。
“孫家兄弟皆有濟世報國之心,但季泉公前兩年守孝以至于身軀虛弱不堪,只怕不久就要致仕。”錢淵第一時間堵住了高拱的口,“再說了,孫文中是新科進士,僅是二甲傳臚,按例除非得陛下欽點,否則不可能越階拔為日講官。”
錢淵早就從叔父那探得高拱的企圖,嘉靖帝登基三十五載,雖然景王還沒就藩,但裕王的儲君地位已經不容動搖,高拱開始一步步準備。
立即接手朝政是不現實的,至少要等到嚴嵩、徐階分出勝負,但高拱開始接觸那些兩邊不靠的中立官員,他第一個選中的就是吏部左侍郎孫升。
因此,在知道諸大綬生母病危之后,高拱企圖讓孫升長子孫鑨來接任日講官為裕王講學。
高拱臉色一黑,轉頭道:“剛聲兄,你這侄兒真是伶牙俐齒。”
“展才有三寸不爛之舌。”徐渭在一旁笑了笑,“陛下如此說的。”
錢淵想了想又解釋道:“去年入京,諸事未定,孫文中和小侄無甚來往,等到胡汝貞就任浙直總督之后,孫文中和其弟才時常出入隨園。”
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孫升是不愿意摻和那些破事的,老老實實做官就是。
看錢淵遞來一個眼神,徐渭開口道:“潘晟,字思明,嘉靖十七年榜眼,翰林侍讀學士,因不肯寫青詞不得陛下待見,但文采非凡,書法獨步東南,據聞殿下書法欠佳?”
“潘思明……記得是紹興人?”高拱看了眼錢淵,猶豫著沒有點頭。
這時候,門外護衛送來拜帖。
“嗯?”錢淵有點意外,嘆道:“鼻子可真靈啊!”
“分宜?華亭?”徐渭并不意外。
諸大綬生母病故的消息剛剛傳入京城,也就家人和隨園士子知道,高拱是特殊情況。
但諸大綬要丁憂是要上書的……消息應該也就剛剛散開,能這么快上門的,不是嚴嵩的人,就是徐階的人。
錢錚還有些莫名其妙,但高拱卻是懂的,諸大綬明顯是錢淵塞到裕王身邊的……現在位置空出來了,誰想搶這個位置在裕王身上加大砝碼,那得先過了錢淵這一關。
換句話說,你想搶場子,那就得先拜碼頭,能夠去年影響浙直總督廷推,今年影響浙江巡撫廷推……錢淵有這樣的實力。
“翰林院修撰張居正。”錢淵將拜帖丟回去,“來的是游七?”
“是。”
“告訴他,大病初愈不能待客,三日后再說。”錢淵嗤笑了聲,老子生病幾乎全京城都知道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都來過了,你張居正到現在才登門……八成還是被徐階指使來的。
多年在杭州城,錢淵自認和張居正結交為友,去年入京還一度住在張居正家里,沒想到短短一年,就差撕破臉了。
也是,這種政治人物還能有朋友?
高拱知道,張居正是徐階的人,低頭想了會兒實在挑不出什么更合適的人選,點頭道:“就潘思明吧。”
再拖下去,徐階、嚴嵩的手都會伸進來,高拱有把握將自己推薦的人頂上去主要是占了消息靈通這一條而已。
而潘晟不寫青詞就很難在翰林院晉升轉詹事府,對高拱幾乎沒什么威脅,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
向來警惕于嚴嵩、徐階的高拱也很警惕于自己在裕王府的地位會不會有所動搖,他瞇著眼打量著錢淵和徐渭,在心里想……是不是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