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北方的氣候漸漸降低,去年錢淵帶來的火鍋開始在全京城流行,幾乎每個稍微上檔次一點的酒樓都有銅制火鍋,熱騰騰的底湯,切得薄薄的羊牛肉片,硬邦邦的凍豆腐,還有沒斷的水靈靈的蔬菜。
不過,那些老饕或者不差錢的人還是喜歡去錢家酒樓,雖然價格是高了點,但底湯鮮美,調料花樣多,特別是新推出的蝦滑讓人垂誕三尺,更別說服務周到……錢淵把海底撈復制過來差不多三成。
但最好的還不是錢家酒樓,而是隨園小廚房出產的,昨兒下了雪,今天一早馮保就帶著人徑直來了,說是嘉靖帝要飲酒刷火鍋賞雪……就這德行,還想修道成仙。
如果只供應嘉靖帝一個就算了,但不說二十四監,至少黃錦、馮保那些大太監總要供應吧,然后是嚴世蕃、董份、趙文華……就連戶部尚書方鈍都讓兒子來搶了份。
所以,錢淵很抱歉的將徐府的人打發走,真的沒了,京城到處都是火鍋,岳父大人喜歡吃,一天一家,整個冬天都吃不完。
“是真沒了。”錢淵回屋指指桌上冒著熱氣的銅制火鍋,“最后一份。”
“嗯嗯……噢,好燙!”裕王手一哆嗦,筷子夾著的蝦滑摔落到桌下,一只小黑狗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一口叼走了。
“去去去!”錢淵輕輕一腳把小狗踢開,這是堂妹才養了幾個月的,還取了個名字叫羅大黑……
“真的最后一份了?”高拱慢條斯理的說:“全京城都知道,你去年將徐璠揍得……”
“要不是弟妹詩才驚世,展才也不會……還真夠倒霉的。”徐渭在邊上幸災樂禍,“前幾日還將張叔大給頂回去,徐璠也不擦亮眼睛。”
錢淵無所謂的坐下,瞄見火鍋里扶起的蝦滑,拿起筷子閃電般的戳下去,特意打磨的很尖銳的筷尖戳中蝦滑,這是他在豆撈坊練出來的。
昨日下了雪,隨園里銀裝素裹,裕王難得出府尋高拱,兩人一齊來了隨園,恰巧今日徐渭不當值西苑,又懶得去翰林院點卯,四人坐下吃著熱騰騰的火鍋,一邊賞雪一邊閑聊。
“俞大猷調浙江總兵,這是順理成章的。”高拱對東南諸事沒什么影響力,但卻非常關注,“但戚繼光提拔甚速,三年前還只是個游擊。”
這話符合情理,俞大猷早在嘉靖十四年就嶄露頭角,嘉靖二十八年即任參將,資歷深,戰功累累;而戚繼光一直默默無聞,直到今年初在臺州兩次小勝,又因錢淵為其在京中大力鼓吹才小有名氣。
“其實俞大猷和戚元敬有點像。”徐渭停下筷子,“兩人都是將門出身,自小有志,不僅苦讀兵書,也能吟詩作賦,而且都善于練兵,謀定戰。”
頓了頓,徐渭看了眼錢淵,“若論練兵,只怕戚元敬猶在俞大猷之上,此次在臺州每戰必勝,倭寇幾無還手之力,后又出海再次大敗倭寇。”
“戚元敬詩文格律頗壯,有燕趙之音。”錢淵曼聲吟道:“小筑暫高枕,憂時舊有盟。呼樽來揖客,揮麈坐談兵。云護牙簽滿,星含寶劍橫。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四年前,倭寇襲山東登州,戚元敬堅守城池數日,突然率兵出戰,斬百余倭寇,當夜寫下這首五言。”
裕王只顧著吃,他最喜歡蝦滑,而高拱口中小聲吟誦,臉上露出贊賞之色。
“此次東南倭亂,盧鏜敗北,劉遠遁逃,劉顯勉力支撐,唯有一南一北兩位良將頗有斬獲,陛下明見萬里。”
錢淵今天心情很不錯,此次倭寇入侵,雖然俞大猷束手束腳沒能及時南下援嘉興,但在蘇松一帶頻頻得勝,其中在青浦大敗來撿便宜的福建倭寇,葉宗滿僅以身免。
之后俞大猷率兵南下,在嘉善縣附近和徐海東退的倭寇主力相遇,雙方對峙半日后,俞大猷以小股騎兵突襲,徐海沒有將手中底牌壓上去,選擇了斷尾求生。
此戰俞大猷斬殺倭寇五百,解救四百被裹挾的青壯,而徐海從平湖縣乍浦離海遁去。
戰報傳入京,俞大猷的名聲扶搖直上,都察院多位御史,以及六科多位給事中齊齊上書,嘉靖帝欽點俞大猷調任浙江總兵官,吳淞總兵由留守蘇松的董邦政接任。
但讓很多人沒想到的是嘉靖帝同時欽點,寧紹臺參將戚繼光升任浙江副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