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州府衙。
譚綸面色不渝的將一封公文用力摔在桌上,恨聲道:“這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信不信我……”
“子理。”唐順之打斷道:“身為浙江巡按,從臺州府衙調撥兵器供給親兵,算不上越權。”
“就知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譚綸氣急敗壞道:“好不容易熬到戚元敬去了寧波,但他麾下糧餉臺州還是要負責三成的……原本還說盧斌、侯繼高算是老實人,現在展才一來就……”
“盧斌、侯繼高麾下兵力不足,請撥付銀兩募兵,順理成章。”唐順之拿過公文看了幾眼,“他們也缺軍械?”
“鬼知道!”譚綸咬著牙道:“今晚就打上門去,讓四妹知道自己調教出什么貨色!”
唐順之有些無奈,這對舅甥實在是……最早錢淵陰了把譚綸,據錢淵自稱是無意的,但大股兵力北調,導致譚綸在臺州府獨木難支,**上身沖陣,身披六創。
之后錢淵名聲鵲起,中進士后南下臺州,譚綸將總督府調撥的鐵匠、軍械、銀兩統統扣在手里,錢淵連根毛都沒撈到,被氣得直跳腳。
現在好了,錢淵巡按浙江,大權在握……說的不客氣點,就連浙直總督胡汝貞都不敢對其如何,反而要仰仗錢淵在京中的背景,自然是要討回舊賬了。
門外有侍衛稟告聲,一員將領大踏步走來,單膝跪下行禮,“末將拜見知府大人,拜見荊川公。”
“葛指揮使無須多禮。”唐順之親自起身將其挽起,“太平縣那邊練兵有礙?怎的親自過來?”
“沒船,沒軍械兵器。”這將領身材碩長,面色紫紅,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唐順之和譚綸對視一眼,都默然無語……錢淵回來才三四天,還沒過年呢,連續五次寫了公文,蓋上大印送來府衙,調撥了不少軍械給護衛隊,又揚言盧斌、侯繼高缺軍械……
這將領是葛浩,將門出身,其父弘治年間曾統理浙江軍務、分巡杭嘉寧紹臺溫等處都指揮,頗有聲譽。
但葛浩的名氣更大,雖然史書中少有描述,卻是臺州抗倭六虎將之一,最擅海戰,戚家軍在歷史上多次海戰大捷,多賴葛浩之力。
呃,臺州抗倭六虎將……名氣最大的不是葛浩,而是楊文,錢淵也想不到隨手收的隨從有那么大的來頭,不過楊文的確是小販出身。
譚綸沒好氣的說:“就那么點軍械,你想要……去盧斌那搶去!”
“盧參將麾下不過七八百人,加上侯繼高也最多千余,怎么可能軍械不夠用?”葛浩甕聲甕氣道:“末將去問問。”
“慢著。”唐順之趕緊叫住,解釋道:“盧斌正準備從處州、義烏招募一批新兵,軍械是給新兵準備的……”
“沒這個道理吧?”葛浩叫屈道:“末將手下多少士卒除了衣衫上上下下都光溜溜的,卻把軍械留給盧斌還沒招來的新兵?!”
“說得好。”譚綸哼了聲,下巴努努桌上的公文,“但人家浙江巡按發了公文來……”
理論上,浙江巡按是朝中摻的沙子,最主要的職責是巡視彈劾舉功,但在特殊情況下,是能夠影響當地官府甚至全盤接手的,幾年前揚州大捷,吳百朋就是以江北巡按的身份接手戰事。
葛浩愣了下,低聲問:“荊川公,是華亭錢翰林?”
“他都巡按浙江了,還算什么翰林!”這是譚綸的訓斥。
“那就算了,錢……錢大人出面,末將再等等就是。”葛浩實在是不會察言觀色,居然大肆吹捧道:“早在幾年前就聽聞華亭錢氏英杰之名,這次嘉興府大敗倭寇,又拋卻庶吉士再次南下,實在是天下楷模。”
“真的,譚知府,末將是甘心繼續等等。”
“其他的不說,嘉興府兩度大捷,錢大人麾下有護衛,有松江兵,有義烏兵,有嘉興兵,還有狼兵……但誰不知道錢大人賞罰公明……譚知府,荊川公,末將是真的甘心等等。”
葛浩一臉的仰慕……唐順之面無表情拼命忍著怕笑出聲來,而譚綸被氣得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