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二年,譚綸組建鄉勇,時人稱為“臺州兵”,其中最受譚綸器重的兩員將領,一個是張元勛,另一個就是葛浩。
心腹將領如此“叛變”,這怎么不讓譚綸氣急敗壞,偏偏還罵不出口……總不能說,我堂堂臺州知府之前幾次欺凌外甥,現在人家是在報復吧?
葛浩還在那滔滔不絕,“可惜前幾日出海巡視,不然還能見見錢大人……前日,錢大人親至太平縣,今年六月,太平縣三人應募錢家護衛,戰死桐鄉縣外,官府和錢家各出一份撫恤,沒想到錢大人回了臺州,第三日就親身一一拜門祭奠……”
“那只是招攬人心而已。”
譚綸隨口的訓斥讓葛浩一愣,這位大老粗倒是骨頭硬的很,眉頭一挑,揚聲道:“知府大人,自嘉靖二十八年起,臺州多遭倭寇侵襲,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妻離子散,嘉靖三十一年,倭寇破海門衛占黃巖縣七日,燒殺擄掠,慘不忍睹,但凡臺州人,何人不想食倭肉,喝倭血?!
錢大人書香門第,秀才之身屢破倭寇,高中進士入翰林院仍南下抗倭,散盡家財募兵殺倭,屢有戰功,名揚天下!
知府大人何以此言相責?!”
唐順之低頭盯著手上的茶盞,譚綸被問的……好尷尬,臉都漲紅了。
門外傳來長長的嘆息聲,“所謂公道自在人心。”
嘖嘖,不得不說,錢淵剛剛穿越而來,希望能改變自己在世人心目中的尖酸刻薄的印象,但這些年過去,不僅沒有任何好轉,反而變本加厲了。
這句“公道自在人心”簡直讓譚綸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只是隨口訓斥一句而已,譚綸也不是真的如此想,結果硬是被心腹將領和外甥逼到拐角處。
“今日去了仙居縣彭溪鎮,鄉老彭家老太公共有六子,兩子殺倭身亡,又有一子入護衛隊在桐鄉縣外戰死,老太公令幼子隨我回臨海入護衛隊。”
“如此臺州人,何言不敗倭寇!”
“這位就是葛指揮使吧?”一臉疲憊的錢淵行禮,“月前在京中,聽聞戚元敬率軍出海,大敗倭寇,直到南下再赴臺州,方知葛指揮使親率水師出戰,沖鋒在前,勇不可當,臺州有此水師,方能御敵于外。”
“說得好,御敵于外才是正理。”唐順之贊了句,起身介紹道:“這位就是松江錢展才,葛指揮使也未滿三十,便喚一聲展才好了。”
葛浩一邊行禮一邊推辭,他心里有數,人家是兩榜進士,自己是衛所出身,身份差距大到沒邊。
“但凡肯奮勇殺倭者,人人皆我錢某人之友。”錢淵攔住葛浩的行禮,“軍械分配一事,葛兄先聽我解釋。”
“臺州三縣臨海,倭寇隨意登陸,往往不能制,雖說要御敵于外,但首要保證擊敗登陸的倭寇,這也是為什么將軍械先分配于盧參將的原因。”
“其次,葛兄麾下戰船并不多,就算有軍械也一時派不上用場。”
錢淵拍著胸脯道:“葛兄放心,最遲到明年二月,定能調撥二十艘沙船過來。”
“二十艘?”葛浩大喜后又遲疑道:“沙船?”
“沙船也能出海作戰,但吃虧不小。”唐順之瞥了眼錢淵,二十艘沙船,這可不是小事,哪兒弄來的?
葛浩小聲道:“最好還是福船……徐海麾下有十幾艘福船,汪五峰有好幾十艘,都是海道副使送去的。”
“丁湛?”錢淵哼了聲,在心里盤算了下,點頭道:“待我和總督商議,如果順利,就在紹興、臺州打制福船。”
“多謝錢大人。”葛浩興奮的單膝跪下致謝。
“都說了喚一聲展才便是。”錢淵扶起葛浩,“此舉為公不為私,何必言謝?”
“正是如此!”
一直坐在那不理人,也沒人理的譚綸一臉的寂寞,好吧,這次葛浩是真的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