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府義烏縣。
義烏江畔的小山上,錢淵站在一塊巨巖上迎風而立,視線所及有古意盎然的倍磊小鎮,鎮外左側幾里處有一座軍營,隱隱可聞操練時的喊殺聲,遠遠眺望,旌旗招展,如螞蟻大小的新兵排列成行,整齊肅然。
戚繼美已經成功招募千人,楊文、張三、周澤已率四十護衛入營訓練新兵,王義也帶著新入隊的護衛一同訓練。
錢淵身后小道盡頭,有兩人快步而來,領頭的是被提拔為護衛副頭領的梁文,后一人白發蒼蒼,卻身材挺拔,義烏知縣趙大河。
“趙知縣,請稍候片刻。”梁文低聲說了句,快步向前走去,心里有些遲疑,他知道少爺昨日接了封京中來信,今日一整天緊鎖眉頭,見誰都沒個笑臉,就連今日抵達義烏的浙江副總兵戚繼光都碰了個釘子。
“少爺,是義烏知縣。”
錢淵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張開雙臂,略帶潮濕的勁風吹的他身上衣衫飄飄,卻吹不走他心頭的煩躁。
昨日護衛帶來的消息讓錢淵心里一沉,他沒有想到,徐階在京察進行的同時,還有心思對自己下手。
和嚴世蕃、徐渭不同,錢淵穿越者的身份讓他知曉更多,沈煉在歷史中就是死在今年,嚴嵩父子令楊順以白蓮教的名義斬殺沈煉。
一旦沈煉死在嚴黨手中,錢淵就不得不做出選擇,否則以紹興士子為根基的隨園士子將土崩瓦解。
錢淵心里存疑的是,徐階究竟是想借此將自己拉下水,還是將目標對準了自己呢?
拉人下水是可以理解的,徐階如今被嚴黨以京察的名義,幾乎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但將目標對準錢淵……錢淵本人是沒有這個資格的,但他身后的裕王府有。
從諸大綬到潘晟,從錢淵本人到高拱,隨園一黨對嘉靖帝、裕王都有著很強的影響力,毫無疑問,徐階是能看到這點的。
和嚴嵩不同,徐階還算年輕,他需要考慮嚴嵩致仕之后,嘉靖帝駕崩之后,自己在朝中的影響力。
錢淵有點后悔,或許去年末將潘晟推上去頂替丁憂的諸大綬,這個舉動有點冒失……徐階很難忍受自己看中的張居正無法成為裕王心腹。
說的大點,徐階需要張居正這個學生在新帝登基后為自己搖旗吶喊。
說的小點,徐階也需要張居正成為裕王心腹,以避免裕王對自己可能的惡意……要知道這些年來,徐階對裕王不假辭色。
從潘晟的上位,到王本固浙江巡按的得而復失,再到這一次……錢淵和徐階之間表面上的溫情脈脈已經蕩然無存,他需要警惕這條毒蛇可能的偷襲。
但這也正是錢淵憤怒的地方,京察惹得京中重臣大佬互相撕咬,內閣、六部、都察院人人都在關注京察,有誰關心東南即將開始的大戰?
憤怒的火焰在錢淵內心深處熊熊燃燒,即使特地爬山吹了好一陣涼風還依舊洶洶。
那哪里是北京城,明明是洪洞縣!
好一會兒之后,臉色依舊難看的錢淵回頭勉強笑了笑,“趙兄不招待元敬,來此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