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兵部對錢淵有什么意見,胡宗憲報捷的文書是讓錢淵過目了的,明面上的功勞錢淵無所謂,畢竟胡宗憲也知道,錢淵必然有信直通西苑。
“此次展才也勝的險的很,錢家護衛為前鋒先行,急趨山陰城外,六百倭寇沖鋒,錢家護衛不過兩百人,真倭持利刃破前陣。”徐渭正色道:“臺州勇士不避生死以血肉相抗,才驅逐倭寇,斬殺百余,力挫倭寇銳氣……”
一旁的黃錦聽得聚精會神,不由插口道:“不是說錢家護衛精銳甲于東南嗎?”
“是啊,錢家護衛精銳甲于東南。”徐渭嘆道:“但歷經數年戰事,一百零八護衛多有陣亡,去年嘉興府兩場大捷,只余下七十人,年初展才又撥了四十人入伍,雖然再募兩百人,但大都沒上過陣,都是新人……不過此戰大捷,錢家護衛的的確確能稱得上,精銳甲于東南。”
說到這,徐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嘉靖帝,試探開口道:“陛下,展才如若回京……”
“你不是和他天天斗嘴嗎?”嘉靖帝笑罵道:“輪不到你來操心!”
徐渭訕訕住了口,翰林侍讀是正六品,再往上就是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再往上就是翰林學士了,如果錢淵還留在京中,說不定今日升上去的就是他了。
最關鍵的是,錢淵從翰林轉入都察院,讓隨園眾人佩服的同時大為惋惜,徐渭是想試探一二,錢淵有沒有可能再回翰林。
頓了頓,嘉靖帝哼了聲,“就他能惹事,整個東南就他能殺倭?”
“好好的翰林院不待,裕王府不去,非要跑到東南去!”
嘉靖帝罵著罵著收不住嘴了,一旁的黃錦笑瞇瞇的勸道:“皇爺,誰不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展才肯赴東南,那是為解君憂。”
“黃公公說的是。”徐渭立即添了句,“正好展才青詞寫的狗……不擅青詞,去東南抗倭,這叫揚長避短。”
嘉靖帝忍不住笑了,替徐渭補全道:“就是寫的狗屁不通!”
徐渭又湊趣說了幾句笑話才退下,看看天色徑直出了西苑回隨園,一進門就看見陶大臨、吳兌、孫鑨等人在等著,隨園士子留在京中的都是紹興人,主要是余姚、山陰會稽兩地。
“山陰如何?”陶大臨立即起身追問,他們都是來問紹興戰況的,雖然知道山陰大捷,但不知道細節。
“參將劉顯不堪重用,府尹梅守德不善兵事,山陰城墻被毀,端甫兄率護院親身上陣。”徐渭疲憊的坐下,接過孫鑨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還好展才率義烏新兵及時趕到,斬首兩百……”
“兵部的軍報上,沒有展才之名。”兵部主事吳兌又斟了杯茶過來,“只有胡汝貞調浙江巡撫吳百朋率兵相援。”
“展才自有考慮。”徐渭定定神,“閔如霖被劫殺,山陰險些被倭寇得手,胡汝貞壓力不小,再加上朝中科道言官大肆彈劾胡汝貞……對了,冼烔呢?”
“他今日去被相看了。”孫鑨笑道:“是思明兄的侄女。”
思明指的是隱隱為半個隨園人的潘晟,如今在翰林院為侍讀,去年得高拱推薦為裕王日講官,浙江新昌人,算是冼烔的同鄉長輩。
“虞臣兄,管好他。”徐渭低聲道:“東南展才和胡汝貞已有定計,這時候不能生亂,上次沈青霞的事還沒找他算賬!”
“知道。”陶大臨點頭應下,又追問道:“展才已有定計,今年能平息倭亂?”
徐渭大體知道錢淵的計劃,但對細節和未來趨勢并不清楚,只能含含糊糊敷衍幾句。
又聊了會兒,徐渭支撐不住,眼皮子都打架了,眾人叫來仆人將徐渭送進去歇息。
一日下來,從早上得知三大殿被焚,到中午得知大量科道言官借此彈劾胡宗憲,再到精心準備下午覲見嘉靖帝,徐渭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每一句話都事先在肚子里打了三個轉。
但效果不錯,至少三大殿被焚毀不再是政治事件,嘉靖帝親自出面維護胡宗憲……現在的問題是,就要看胡宗憲能不能迅速平定倭亂,再不濟也要取得一場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