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微微點頭,“的確不是援兵,但伯魯兄是如何看出來的?”
“戚元敬將門出身,熟知兵法,也不缺戰陣經驗,如果真的是他率兵來援,不會選距離上虞縣如此近的地方停船靠岸,一個不好就被倭寇堵住。”鄭若曾解釋道:“戚元敬必會在距離上虞縣至少五里外下船,整軍進擊。”
書上得來終歸淺啊,錢淵不禁點點頭,這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一個細節。
一直霸占望遠鏡的王寅突然尖聲道:“展才,你不是說吳鼎庵入城了嗎?!”
王寅和吳成器是老鄉,早年就認識,后來都在總督府更是結交為友。
錢淵板著臉沒吭聲,他倒是勸吳成器入城,可惜這廝平日里看起來文質彬彬,還能吟詩作賦,會稽典吏、松江推官都是文官,但偏偏上了戰場,狂呼猛沖,不避生死,銳不可當,非要主動請纓。
手中還有望遠鏡的都細細看去,船只靠岸不過片刻,將近兩百士卒已然集結起來,小步跑向上虞縣的城墻,就沿著城墻一路向北而去,而沖在最前面的兩人眾人都很熟悉,一個是護衛隊首領王義,另一個就是松江推官吳成器。
已然起風了,正好是順風……吳成器無端的在心里如此想,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胸膛里怦怦亂跳的心臟,渾身上下似乎全都涌到腦子里的鮮血……
加速!
再加速!
幾個手持狼牙筅的甲士越眾而出擾亂倭寇陣勢,后面的士卒順勢投出第一批短矛,吳成器揮舞雙刀第一個沿著缺口殺入陣中,手起刀落連續劈倒兩個倭寇,后面百余人齊齊舉刀殺來。
從船只出現,到士卒上岸集結,再到王義、吳成器以城墻為掩護一路殺來,倭寇幾乎沒有什么反應時間。
雖然徐海向北放出不少斥候,而且也有倭寇發現了這六七艘船只,但這批以錢家護衛為核心的士卒目的明確,執行力極強,沒有給正在攻城的倭寇任何集結的機會。
將近兩百士卒,全都頂盔摜甲,每個人都身強體壯,戰陣經驗豐富,除了錢家護衛之外,以從全軍中挑出的勇士為補充。
兩百甲士,即使放到數萬人對陣的戰場上,投入某個關鍵時間點,這也是一股足以翻盤的強大力量。
幾乎瞬間,聚集在一起準備攻城的三百倭寇被完全擊潰,哭爹喊娘的四處逃散,王義偷空瞄了眼城頭上指揮方向的旗幟,高聲呼和將倭寇向著西北方向驅散。
徐海的主力遠在六七里之外,倭寇只有幾十匹馬,短時間哪里來得及趕過來,更何況戚繼美那邊刻意的出軍讓倭寇主力正在向南移動,唯一保持建制又能及時趕到的倭寇只有兩股,一是作為督戰隊的百余真倭,二是吳大虎身邊的數百倭寇。
選擇誰這是理所應當的,真倭的戰斗力遠比普通倭寇要強。
這下熱鬧了,被刻意驅趕的倭寇和趕來的督戰隊撞在一起,一片人仰馬翻,那些真倭還試圖讓逃兵返身對敵,結果為了逃命的倭寇毫不猶豫手起刀落。
很快,真倭組成的督戰隊被沖散,王義、吳成器毫不停留,率甲士穿陣而過,沒有去管云梯上正在往下爬或者四散逃竄的倭寇,兵鋒直指豎著大旗的吳大虎。
六七里外的徐海面黑如鍋底,只能狠命的甩著馬鞭,他很清楚,就算現在主力趕過去,那也是來不及的,難道指望吳大虎能擋得住?
但這股援軍是從哪兒來的?
為什么斥候沒探查到?
的確,普通意思上,伏兵是很難躲過斥候的眼睛的,但在東南,群起的山巒,縱橫的河流給了錢淵這個機會。
王義、吳成器在抵達上虞擊潰攻城倭寇的當晚,就率兩百甲士往姚江上游,隱藏在山中。
直到用望遠鏡看見紅旗招展,他們才乘船從姚江的支流通明江南下,再沿姚江順流而下,直抵上虞縣城外,距離將近十里,又是茫茫大山中藏兩百甲士,倭寇斥候如何能探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