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位處谷中,兩面均有遮擋,但畢竟身處海上,海風呼嘯而過掛的窗戶哐哐作響,王翠翹看了眼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的妹妹,嘆息聲去倒了杯水。
和王翠翹不同,從頭到尾,王綠姝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姐姐是被塞過來的探子,只知道丈夫被殺,老仇家汪直打上了門,要不是方先生收留,只怕下場堪憂。
透過微微張開的窗戶縫隙看去,王翠翹心里有古怪的感觸,山頂內宅的正廳里還血跡斑斑,徐海的謀主卻在菜園子里和五峰船主談笑風生。
方先生到底是何許人?
王翠翹只能通過之前錢銳敘說其母大病初愈得知,此人必然和錢淵有關……而眼前這一幕足夠證明,此人和汪直也有淵源。
徐海真的好慘,圍繞在他身邊的,被其視為心腹的,全都各有心思……和傳說中為了徐海殉情的女人不同,幾乎是被錢淵強行塞過去的王翠翹,對徐海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
不敢再看,王翠翹將窗戶扣死,端著水杯回去。
“難怪之前說徐海首級硝制,尚有大用。”錢銳笑道:“徐海此僚也是徽州人,和浙直總督胡汝貞是死敵,不料老船主……”
“徐海是寇,汪某可不敢冒此寇名。”汪直正色道:“之前諸事都已說清,先生覺得官府可是真心招撫?”
“既然不是寇,談何招撫?”錢銳手搖蒲扇,輕聲道:“所以,不被視為與徐海同流合污的倭寇,是其一。”
“噢噢噢……難怪要我獻上徐海首級。”汪直恍然大悟,“這是給汪某一個臺階呢。”
“其二,東南衛所糜爛不堪戰,浙直總督胡汝貞編練新軍……花了不少銀子,徐海曾經探知,總督府截留兩淮鹽稅充軍費。”錢銳低聲道:“老船主麾下遠勝徐海,他胡汝貞如若不招撫,繼續開戰?”
“這倒是,三月份初嘉興府死了個致仕的大官兒,據說朝中申斥胡汝貞……他也難著呢。”汪直抓了抓頭發,小聲說:“但實在放心不下啊。”
“開戰兩年,汪某深知徐海此僚,四千精銳,共計六千倭寇,半個月內消亡殆盡。”
“據胡汝貞信使所敘……松江錢展才先挫徐海銳氣,后浙江副總兵戚繼光……三刻鐘內擊潰徐海。”
汪直拍著大腿,“娘的咧,如此精銳……汪某麾下人手是多,但打起來……只怕還不如徐海那廝呢!”
“哈哈哈……”錢銳大笑道:“老船主多慮了,多慮了!”
“先生何出此言?”
“方某先問一句,之前老船主言愿為商,不為寇,此言可是真心實意?”
“當然是真心實意!”汪直嘆道:“當年在瀝港,我就極力約束,可惜如葉碧川、徐海、蕭顯這等人壞了大事,以至于瀝港被毀,倭寇四起……但這數年來,汪某約束麾下,不許侵擾東南沿海……”
說到這,汪直又是一聲嘆息,“但先和徐海開戰,死傷頗多,如今東南依舊禁海……要不然汪某也不會起招撫心思。”
錢銳在徐海、汪直麾下都待過,很快就聽懂了這句話……汪直的意思是,和徐海的開戰讓汪直手下船隊受損不小,大家的船只大都是貨船,打起海戰不說死傷,光是耽誤的時間就讓人心疼。
偏偏又因為徐海數次大舉侵入東南沿海,各府洲都厲行禁海,汪直之前的走私渠道已經完全被毀去,手下船隊的各個頭目都很是不滿……要知道在這個朝代,所謂的海貿主要是出口,中國的茶葉、絲綢、棉布、瓷器都是日本、東南亞以及西洋的搶手貨。
如果在徐海死后,東南將汪直視為入替者,不說什么開海禁通商,就連走私渠道都難以開放,這是汪直難以接受的,更是他手下船隊難以接受的。
如果到那一步,就連汪直都難以控制局勢,東南沿海將再度處處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