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銳手中蒲扇不停,心里卻極是震驚,他是根據汪直所敘做出的判斷,但幾個月前,兒子錢淵卻做出了大體相似的判斷。
用錢淵的話來說,招撫汪直,雙贏,如若開戰,雙輸。
“其實老船主已經下定決心,何必方某畫蛇添足?”錢銳笑道:“老船主心知肚明,東南官軍一戰覆沒徐海,但老船主縱橫海上,官軍能拿你如何?”
“就連胡汝貞欲得徐海首級向朝中邀功,也不得不借老船主之力。”
汪直蹙眉緊緊盯著錢銳,“先生何以言,汪某已下定決心受胡汝貞招撫?”
“如若老船主只想縱橫海上,剛才就不會叮囑不得和官軍水師開戰,二十多艘海船,其中三艘福船,這等水師只怕東南少有。”
汪直愣了好會兒才贊道:“見微知著。”
“過獎了。”錢銳起身又摘下兩個番茄,拿起勺子在木桶里舀了瓢水洗了洗,遞了個給汪直,自己咬了口,“不過胡汝貞此人是否可信……老船主還需謹慎,但只要不上岸,他們就沒辦法。”
“倒是朝中至今厲行禁海,老船主弄得到大批貨物?”
“徐海這廝只顧著搶銀子、綢緞,再要么裹挾青壯,讓他搶點茶葉回來……這不,都沒茶葉招待老船主。”
錢銳殷殷相勸,話里話外都在替汪直考慮,而汪直一直鎖眉坐在那,手中的番茄都沒動。
等錢銳實在沒話說了,汪直突然開口問道:“先生可知松江華亭錢淵錢展才其人?”
正在啃番茄的錢銳手一抖,汁水都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娘的今天連續和徐海、汪直詳談,總能聽到這個名字。
“此人聲震東南,名揚天下,就是海上都流傳‘掃帚星’之名,三度敗徐海,方某如何不知?”
“傳聞他手中有使紅糖、黑糖褪色的秘方,洋糖味道真不錯,西洋人也愿出高價。”汪直嘀咕了幾聲,咬了口番茄,才接著吞吞吐吐的說:“信使傳話,獻上徐海首級,許開海禁通商……信使兩人,其中一人是徽州同鄉,私下告知,此語出自錢展才之口。”
錢銳丟開最后一點殘渣,拿過毛巾擦擦手,“胡汝貞許招撫,而錢展才許開海禁通商?”
“不錯,汪某原先想先招撫,在舟山尋一小島設草市,如當年瀝港一般。”汪直舔了舔嘴唇,“之后再想著……”
錢銳可不知道兒子后面的計劃,不敢胡亂說話,只能順著汪直猜測道:“雖然徐海已死,但仍有倭寇侵襲東南,只怕朝中不會開海禁,通商更是沒影的事……”
“是啊!”汪直連連點頭,“也不知道這錢展才打的什么主意。”
錢銳在心里琢磨了會兒,輕聲問:“老船主如何打算?”
“胡汝貞傳話,令汪某率海商于紹興府上岸……”汪直搖搖頭,“如若錢展才、戚繼光、俞大猷一干人率兵圍著,那汪某下場比徐海還要慘!”
“這就是汪某難為的地方,也是要請教先生的地方。”
錢銳不知道錢淵到底要做什么,但通過這么多次密信以及錢鴻錢淵兩次會面,他很清楚,錢淵希望招撫汪直。
所以,錢銳如此建議,“去舟山,官軍少水師,進退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