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年就經商為生,但汪直幼年也是攻讀經史的,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出“噢”、“哎”的嘆詞……他出生地歙縣雄村在明清兩朝名氣不小,多出文人士子。
“華亭上位,必然清洗,這……不用錢某解釋了吧?”
“呃,理所應當。”
“而嚴黨除卻嚴嵩本人之外,最要緊的三人,分別是其子嚴東樓,工部尚書趙文華,浙直總督胡宗憲。”
繞了一大圈,終于說到關鍵處了,錢淵上半身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五峰船主仔細想想,徐華亭會放過天下第一封疆大吏,浙直總督胡汝貞?”
“開海禁通商……用不著欺瞞,朝中科道言官必然蜂起彈劾,就算嚴分宜能壓的下來……但他老人家年近八旬了啊。”
“也就是說如若內閣首輔嚴閣老一旦致仕或……”說到這了,汪直自然聽得懂,登時打了個寒顫,“徐閣老上位,必然抓住開海禁通商一事對總督大人下手……”
“五峰船主果然慧眼。”錢淵滿意的點點頭,這段時日的準備果然起到了效果……呃,之前是準備再對胡宗憲用的又一次釜底抽薪。
“那……”汪直臉色陰晴不定,“招撫一事……”
“別急啊。”錢淵指了指面前的酒杯。
汪直又斟了杯酒,笑道:“錢大人有話直說就是,如若能成……送大人幾十桶酒就是。”
端起酒杯的錢淵無奈的放下,笑罵道:“怎么著……掃帚星之后,五峰船主想給錢某起個‘酒囊飯袋’的綽號?”
“錢大人說笑了,說笑了。”汪直干笑幾聲,“總督大人和錢大人親上瀝港,想必……”
“其實招撫和開海禁通商是一件事,至少在你看來是如此。”錢淵看汪直默默點頭,接著說:“在東南文武官員來看,亦如此,但在朝中,卻是兩件事。”
“如今朝中嚴黨一手遮天,若無胡宗憲,招撫一事必然橫遭干戈,只有嚴嵩在背后撐腰,胡宗憲才有膽子行招撫一事……當然了,如若日后倭寇再起,胡宗憲只怕難逃一刀。”
“小股倭寇海盜侵襲難免。”汪直拍著胸脯說:“但攻城略地的大股倭寇……適才已經和總督大人商議過了,決計不許。”
“那是你和胡汝貞的事。”錢淵擺擺手,“如若沒有徐華亭插手,日后清算,開海禁通商……必為萬夫所指。”
汪直楞在那想了好一會兒,才嘆道:“難怪錢大人舍卻翰林,兩度南下,原來是……”
在汪直的心里,招撫的前提是開海禁通商,開海禁通商必然先要招撫,兩者相輔相成。
但想要招撫,非胡宗憲不可,想要開海禁通商,非徐階的孫女婿錢淵不可!
嘖嘖,好復雜啊!
錢淵笑了笑,擺出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你想吧,想的越多越好!
錢徐兩家的關系,除了徐渭等這些隨園士子外,外人很難看得清,更別說遠在萬里之外的汪直了。
汪直以這個時代的普遍標準如此判斷,錢淵和徐階是同鄉,又是孫女婿,自然是受徐階的指派南下。
甚至汪直還在揣測,錢淵南下八成就是為了開海禁通商,呃,東南戰局中,胡汝貞和錢淵都是頭腦人物,應該是嚴嵩、徐階的意思,這也吻合朝中勢力對比。
呃,還真不能怪人家汪直想的這么偏,關鍵是錢淵非要把汪直往歪路上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