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開海禁,只提通商。”徐渭一點點退步。
嚴世蕃搖搖頭,“若是為此事,那只能謝過這桌酒席了。”
徐渭再往后退步,“雖只是通商,但朝中必有科道言官彈劾。”
“那是自然。”嚴世蕃似笑非笑,“難不成展才還指望我去壓制科道言官?”
都說嚴黨權傾天下,但這句話實際上不夠準確,至少在京中,有兩個地方,是嚴嵩、嚴世蕃插不進手的,最多也只是埋下幾顆伏子而已。
一個是都察院,另一個是六科。
都察院十三道御史,六科給事中,合稱科道言官,向來是朝中清流所在。
當年大禮議事件,百官哭門,嘉靖帝的廷杖打折了多少言官的脊梁骨,但這么多年過去了,科道言官從沒有閉上嘴巴,幾乎每年都能鬧出事來,花樣百出啊。
而嚴嵩從沒有插手都察院和六科,嚴黨的勢力主要集中在六部,這是一種政治默契,與嘉靖帝之間的政治默契,也是嘉靖帝和徐階之間的政治默契。
徐階的政治勢力主要集中在兩塊,一是聚集多位地位不低黨羽的南京,可惜在年初的京察中被嚴黨一掃而空,南京太常寺少卿趙貞吉都成了頭面人物,南京兵部、吏部、戶部三部尚書全都被勒令致仕。
而第二塊就是科道言官,這是徐階的自留地,也是嘉靖帝留給徐階的地盤……總不能讓徐階做個光桿子司令吧?
這一點錢淵早在去年就看出來了,當時他恍然大悟的想起,難怪歷史上徐階趕走嚴嵩后,開通言路,科道言官勢力大增,然后徐階就借此一舉將高拱趕回了老家。
所以,嚴世蕃似笑非笑,想壓制科道言官,你錢展才是不是找錯人了?
應該去找徐華亭才對啊!
徐渭什么話都沒說,從袖里取出一封信直接遞了過去。
嚴世蕃愕然,拆開看了幾眼,眼珠子險些都掉了下來,抬頭追問道:“鼓動科道言官彈劾通商……展才有何后手?”
徐渭聳聳肩,拿起筷子夾了筷菜。
嚴世蕃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亂轉,他太了解錢淵這廝了,和自己一個樣,都是肚子里做文章,喜歡挖坑的貨!
十有**,這是挖了個大坑……怕別人不往里跳,或者說是怕跳進去的人不夠多,這是讓自己在后面踹幾腳呢。
鼓動科道言官彈劾……這對嚴世蕃沒什么難度,那些清流個個都是頭上長了雞冠的,一經挑逗就忍不住要跳腳。
嚴世蕃在心里暗嘆,錢展才這廝真夠陰的,這是要坑徐華亭啊。
徐渭取過那張紙,就在一旁的蠟燭上點燃,看著燒成一堆灰,朝著對面嚴世蕃挑挑眉毛。
嚴世蕃猶豫片刻微微點頭應下,反正坑一把徐華亭,自己這邊沒什么心理負擔。
徐渭丟下筷子正要起身,對面的嚴世蕃長嘆一聲。
“吾嘗謂天下才,惟己與文孚、惟約為三,不意尚有展才。”
嚴世蕃自負才高,天下能與之相提并論的只有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兵部尚書楊博。
現在,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