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浙倭患大抵平息,而福建倭寇四起,生民哀嚎,惟錫兄兩榜進士出身,剿倭經驗豐富,能打理內政,能領軍上陣,堪稱文武兼資,實是首任福建巡撫的最佳人選。”
“豈能為錢某之謀劃,而壞如此大事?”
“兩浙百姓是人,福建百姓難道就不是人嗎?”
錢淵握住吳百朋的手,溫和道:“之前為公,再論私,胡汝貞此人量窄,惟錫兄雖有大才,卻困于其手底,難施展抱負,此次入閩,定能展翅高飛,護衛福建,為閩人父母。”
吳百朋一聲長嘆,眼中卻頗有振奮之色,伸手道:“展才請吧,今夜當抵足而眠。”
從接到調任到現在兩天了,吳百朋困于心底的惆悵思緒在錢淵寥寥數語中一掃而空……抵足而眠,這不是普通的交情了。
“且慢。”錢淵卻擺擺手,回頭吆喝了聲,梁文、彭峰等護衛背著包裹大步走進門。
“嘉靖三十三年,蘇州碼頭。”錢淵緩緩笑道:“待到平倭之日,你我重逢,舉杯痛飲,方為樂事……此語惟錫兄忘了嗎?”
吳百朋一時恍惚,當年在蘇州碼頭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他不禁失口笑道:“記得展才說……還擅釀酒?”
“哈哈哈……”錢淵大笑著接過王義手中的小酒壇,“年初釀酒,百般請教,埋與地底,最終不過三壇。”
“五日前接到隨園密信,知曉惟錫兄即將巡撫福建,我立即趕往臺州臨海,取來此酒,趕赴杭州,與惟錫兄共飲此酒。”
吳百朋眼角有些濕潤,緊緊握著錢淵的手,重情至此,無怪乎世人皆知錢展才言語刻薄,卻能交到如此多的知己密友。
不僅僅是這一壇米酒,當日吳百朋還說過,再來一碗紅燒肉呢!
入城前,錢淵讓護衛去采買了五花肉,真的親自下廚,還特地不讓其他人插手,讓吳百朋親自去燒火。
先燒了一份紅燒肉,特地多燒了點……果然還沒起鍋裝盤,吳百朋已經一口氣吃了五六塊了。
“現在杭州也多有酒樓做錢氏紅燒肉,可惜沒你做的好。”吳百朋擦擦嘴,笑道:“連皮帶肉,入口即化。”
“那是!”錢淵洋洋得意,前世研究如何炒糖色費了好大功夫呢。
一邊聊著,錢淵一邊將切好的冬筍放進鍋,前面已經用火腿熬了湯,再加新鮮的寸長豬肋排。
“腌篤鮮應該是用咸肉,不過冬日制咸肉,現在還沒出缸呢,這是徽州那邊送來的火腿。”錢淵聞了聞,贊道:“徽州火腿真不比金華遜色。”
真的是香氣誘人,前世買來的昂貴火腿真的沒辦法比,徽州火腿和其他地方的火腿區別不小,當年制作,當年食用,味如嚼木,毫無滋味,但存放一年后食用,極其鮮美。
等冬筍熟了,錢淵又炒了兩三個素菜,那邊吳百朋已經端著酒壇斟好酒等著了。
“來。”
“干!”
錢淵遲疑了下只抿了口,“惟錫兄,如今福建倭寇四起,入閩有何打算?”
吳百朋眼神有點復雜,看了眼手邊的小酒壇,“展才……當年你自詡擅釀酒……”
“咳咳,咳咳。”錢淵干笑幾聲,“試了幾次,這壇已是最好的了。”
吳百朋長嘆一聲,“聽聞東坡于黃州釀酒,結果聞得醋味,展才有東坡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