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吉早在嘉靖七年就在鄉試為五魁首,是《易經》的房魁,楊廷和評價:“是將為社稷器,吾兒慎弗逮也。”
連楊廷和都認為自己兒子楊慎不如趙貞吉,從此之后,雖地處偏遠四川,但趙貞吉就名揚天下,那一年他二十一歲。
嘉靖十四年進士,選庶吉士,沒等三年后散館,第二年趙貞吉就被授翰林編修。
嘉靖二十三年,趙貞吉出教司禮監,修《會典》,又充嘉靖二十六年會試同考官,出翰林升為右春坊右司允,管國子監事。
典型的儲相路線,如果沒有意外,趙貞吉會在詹事府熬幾年,要么直升兩京六部侍郎,要么轉太常寺兼國子監祭酒,再轉禮部侍郎乃至尚書,速度更快。
但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圍城,趙貞吉挺身而出,痛斥嚴嵩,大罵趙文華,被貶謫出京為徽州通判。
“此人不好財,但好名。”錢淵意味深長的對唐順之如此說:“當年俺答圍城,脅迫通貢互市,群臣盡皆默然,為趙大洲力主不可簽城下之盟,督促諸將出城迎敵。”
唐順之一時沒聽懂,試探著投來詢問的眼神。
“自土木之后,京城百年無警,不過數萬禁軍,多為老弱,又缺糧餉,出戰必敗,一旦俺答窺破虛實,一通鼓可下京城。”
“陛下知不能戰,分宜知,華亭知,群臣皆知,難道他趙大洲不知嗎?”
錢淵對庚戌之變的剖析讓唐順之目瞪口呆,他立即想通了期間的關節。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打,一旦出戰大敗,京城就有傾覆之危,最終解決問題的徐階實際上不像史書中說的那般高大上,事實上他是個背鍋俠。
因為最終朝廷是答應了俺答互市的要求,并在第二年于大同設市,只不過很快就撤銷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趙貞吉跳出來聲嘶力竭的高呼不能簽訂城下之盟,痛斥嚴嵩,大罵趙文華,力主出戰……他也知道朝廷不會出戰,不敢出戰,他這么做還能有什么原因呢?
無非求名而已。
噢噢,不僅僅是求名,趙貞吉因此事得嘉靖帝賞識,升左春坊左諭德兼河南道監察御史,奉敕宣諭諸軍,并賜白金五萬兩,聽隨宜勞賞。
可惜在俺答撤軍之后,嚴嵩開始清算,一腳將趙貞吉踹出京,但即使如此,趙貞吉也沒辭官,類似的情況……錢錚當年被貶謫出京立即辭官歸隱。
之后趙貞吉從徽州通判開始,在徐階的提攜下,一年一個臺階,嘉靖三十四年錢淵和趙貞吉初見,他還不過是個南京戶部主事,兩年之后已經是南京光祿寺卿,三年后為南京戶部右侍郎,如今已經身為封疆大吏,巡撫浙江一省。
唐順之長嘆一聲,“惟錫去,大洲來,如之奈何。”
“此人看似文質彬彬,實則性烈如火。”錢淵笑道:“但也是識時務的,此次入浙的目標應該是胡汝貞,不會針對鎮海。”
“噢?何以見得?”
“兩浙倭患漸息,鎮海設市通商,陛下尚未表態。”錢淵輕聲道:“華亭此人頗有抱負,又擅隱忍,不會貿然開戰,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趙大洲……天下何人不知他和嚴嵩仇深如海,徐階既然挑中他,自然不會針對鎮海。”
唐順之微微點頭,“老夫的意思是……何以見得趙大洲也是識時務的?”
“哈哈哈……”錢淵大笑道:“年初宮城失火,三大殿付之一炬,今上久居西苑,但畢竟三大殿乃朝廷臉面,如何能不重建?
但重修三大殿耗銀勞工,御史上書請緩,亦無不可,但朝中科道言官卻成了啞巴……”
唐順之皺眉道:“此事可緩,但陛下……”
“是啊,所以趙大洲寫了私信給嚴分宜,責其為重修三大殿,耗費國力。”錢淵冷笑道:“不敢上書陛下,卻要寫信給死敵嚴分宜,難道是他趙大洲光明磊落?”
唐順之啞口無言,想辯駁幾句卻找不到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