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私信,卻宣揚的兩京皆知。”錢淵搖頭道:“此人未必貪權,但必定好名。”
頓了頓,錢淵下了個讓他差點后悔莫及的決定,“那日趙大洲赴任杭州,錢某當日離城不見,已然表態,只要他不來招惹,暫且不去管他。”
被錢淵定義為好名,但也沒被錢淵放在眼里的趙貞吉正在書房里冷笑看著面前的何心隱。
當年趙貞吉在四川講學數年,鉆研心學頗深,何心隱曾慕名來訪,兩人相談多日,結交為友。
“夫山何以入胡汝貞幕府?”趙貞吉冷笑道:“績溪招撫汪直,其間真的無隱情?”
“徐海和汪直開戰年許不分勝負,而戚繼光三刻鐘擊潰徐海主力,卻要招撫汪直?”
“他胡汝貞如何舍得如此大功?”
何心隱沉默片刻后,突然換了個話題,“孟靜兄,當日接風宴上,總督府只有何某一人,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指揮使司均以佐官相陪,只有杭州府衙的知府一個正印官,可知為何?”
趙貞吉不屑道:“嚴黨如今在朝中一手遮天,上蔽天子,下攬權柄,東南亦如此。”
何心隱苦笑兩聲,“或許有吧……但僅以何某的消息,原本王寅是會赴宴的。
總督府眾多幕僚,王寅為總督大人管理文書,最得信任,又是總督鄉友……總督常轉戰各地,以王寅坐鎮杭州。”
這說的夠明白了,王寅雖然只是個幕僚,卻是在很多時候很多場合代表胡宗憲的。
“那日的前一夜,浙江巡按錢展才趨馬入杭,送別吳惟錫,第二日一早離城。”何心隱加重語氣。
趙貞吉愣住了,就因為錢淵的離開,所以杭州……不,浙江上下都這么不歡迎我?
趙貞吉上任已經有十多天了,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感受到無處不在的壓力和困難,最典型的就是,身為浙江巡撫,居然都沒有下面知府來拜會。
內地的幾個府洲還不好說,但嘉興、紹興、杭州、寧波、臺州這些臨海的府洲……錢淵身在杭州都不肯出面而且還徑直離去,這些府洲如何會對趙貞吉有什么好臉色?
當然了,這也有胡宗憲的原因……誰都知道胡宗憲是嚴嵩的人,趙貞吉是得徐階舉薦。
聽誰的?
浙直總督自然權柄更大,下面的府洲不約而同的對巡撫衙門采取冷處理……反正上面有個浙直總督頂著。
“胡汝貞……錢展才……”趙貞吉低低念叨了幾句。
何心隱也是無語了,干脆將事情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擊潰徐海主力之后,總督欲和汪直開戰,但錢展才不許!”
“什么?”饒是趙貞吉久歷宦海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紹興知府梅守德,臺州知府譚子理,寧波知府唐順之,上虞知縣孫丕揚,浙江總兵俞大猷,浙江副總兵戚繼光,寧紹臺參將盧斌,游擊侯繼高、楊文、戚繼美……”
何心隱嘆道:“錢展才不許,總督大人不得不親上瀝港,招撫五峰。”
趙貞吉感覺頭皮有些發麻,一個巡按御史在東南有如此根基……娘的這是要造反啊?!
相當長時間的沉默后,趙貞吉咬著牙低聲問:“如若當日和汪直開戰,可有勝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