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錢淵過的不太順心。
他本來就因為譚七指、楊文的撲空而心里極度不爽,而家里……幾乎個個都沒給他好臉色看。
譚氏、黃氏就不用說了,除夕夜宴板著一張死人臉,視線如同利刃,刀刀都戳在錢淵身上。
沒轍啊,錢淵之前私下跟小妹打了包票,父親和大哥說不定除夕夜能回來吃頓團圓飯。
如若周家覆滅,錢宅背后那條街全被錢淵拿下來,倒是有這種可能,無奈譚七指、楊文撲空了……
明明相距不遠,卻不能吃頓團圓飯,想想丈夫還在金雞山腳下的村子里吹冷風……譚氏還稍微好點,黃氏實在是忍不了。
小妹剛開始還好,但等過了除夕,初一初二初三初四……一直到初六還沒見到父親和兄長,也開始對錢淵發牢騷了。
至于小七……除夕夜就沒給錢淵好臉色看,晴雯和襲人雖然只是丫鬟,但多年相處,小七是將她們當閨蜜對待的……她在這方面完全沒融入這個時代,離開徐家后更是如此。
襲人的未婚夫楊文被錢淵罵得狗血噴頭,據說還抽了好幾鞭子,襲人擔心的臉都扭曲了,而晴雯干脆是紅著眼睛回后院的,頭上被錢淵砸出的包一直消不下去。
噢噢,家里還有個小侄兒。
錢淵最后只能抱起小侄兒逗著玩,結果這小家伙一泡尿……旁邊的黃氏樂開了花,真爭氣啊,給他娘出氣啊。
最終,錢淵只能大年初十灰溜溜的出城去了金雞山,正好這次汪直和毛海峰不在。
“規模不小啊。”錢淵在村子里轉了一圈,“能聚集多少人手?”
“五六百人吧,四百青壯。”錢銳隨口道:“還能往后延伸,毛海峰讓人看住了,設了柵欄,準備年后再起一批宅子。”
自從中秋節汪直一行人拜會錢宅之后,錢淵幾乎沒三四天就要跑到這兒來,有時候催問汪直紅薯的事,有時候帶了酒肉和毛海峰瞎扯淡,有時候和徐碧溪等人湊一桌麻將,當然了,這些只是掩人耳目,來得多了,偶爾和父親、大哥一起,才不會惹人注意。
不過錢銳對兒子這種解釋頗為懷疑,年前他在宅子里等了幾個時辰……結果錢淵難得在麻將桌上折了本,死活不肯下桌。
“汪直帶著毛海峰出去了,可能是回徽州一趟。”錢銳慢悠悠道:“徐碧溪初一回了舟山,還要幾天才回來。”
錢淵瞄著金雞山腹,心里琢磨著什么,一時出神沒聽見旁邊父親的問話。
“小弟,父親問新任浙江巡撫的事。”錢鴻在一旁提醒。
“噢噢,趙貞吉嘛,叔父的同年,理學大家,不過頗有間隙。”錢淵猶豫了下才說:“此人是徐華亭的心腹,當年在南京曾和孩兒有一面之緣,鬧的有點僵。”
“現在誰不知道你和新任浙江巡撫不合?”錢鴻笑道:“寧波府坊間都在議論紛紛,說大洲公赴任,你當時在杭州居然沒去相迎。”
“身為巡按御史,不出迎也不為過。”錢銳搖搖頭,“不會出事吧?”
“理應不會,他受徐華亭舉薦入浙,針對的應該是胡汝貞。”錢淵笑了笑,“此人無兵權在手,折騰不起什么風浪。”
錢銳微微點頭,低聲問道:“那件事……沒成?”
“嗯,二舅錯過了。”錢淵嘆了口氣,“戚元敬可能會南下入閩……”
錢銳是知曉兒子通盤打算的,在心里琢磨了下,“有點冒險……謹慎行事。”
“是。”錢淵背脊挺直,口中恭敬,“父親,今兒孩子是被趕出來的……要不一起回城?”
“反正汪直、毛海峰、徐碧溪都不在,大不了再叫上幾個頭目一起去,到時候孩兒陪著他們搓麻就是,實在不行叫上幾壇好酒,彭峰那廝看起來文質彬彬,卻有好酒量呢。”
錢鴻也在那邊勸著,最終錢淵拉著父兄,再帶上幾個汪直手下的頭目一起回城。
兩對夫妻再次相見,又有八兩為伴,后院終于開始有了些生氣,錢淵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
錢淵的日子是好過了,不過遠在杭州的趙貞吉和胡宗憲的日子還是不太好過。
胡宗憲是初六才回杭州的,趙貞吉第二日就登門拜會,明言要開始追查前任浙江巡撫吳百朋送入總督府的幾筆銀兩的去向。
胡宗憲實在是頭疼的很,南京戶部那邊正在鬧騰,說兩浙倭患平息,理應停提編法。
而趙貞吉要查賬,顯然不僅僅是不懷好意,十有**目標是自己背后的嚴嵩。
胡宗憲是攀附嚴黨上位,有那位嚴東樓在,賬目怎么可能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