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瞄見張居正臉色一僵,心里不由一嘆,這樁婚事說好是好,說不好也是不好……女兒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誰,太犟了,偏偏錢淵當年和張居正曾是好友,如今卻是政敵。
其實徐璠和錢淵關系更糟糕,只不過為了惡心惡心張居正……徐四小姐在出嫁前,將徐璠折騰的挺慘。
“看看吧。”徐階將放在一旁的信紙遞了過去,“趙孟靜來信,彈劾公文尚在路上。”
徐璠搶過去瞄了幾眼,臉上神情有些古怪,想說什么卻閉上嘴,轉手遞給張居正。
張居正瞇著眼看了會兒,又想了會兒,才緩緩道:“岳父,此事幾分真?”
看徐階面無表情,張居正補充道:“不是疑心大洲公,但小婿和展才相交多年,此人重財,擅用財,但并不貪財。”
“不貪財?”徐璠脫口而出道:“逼的東南大戶走私出海,再行劫殺之舉,簡直就是和倭寇同流合污!”
張居正低頭看了眼信紙,趙貞吉倒是查的清楚,從去年七月到今年四月,唐順之共拒近百次,三百余艘船只出海販貨,其中多有東南大戶,慈溪趙家、袁家,鄞縣張家,杭州李家都在其列。
“送信的信使在孟靜身邊十余年了。”徐階低聲道:“此事無疑,寧波、臺州、紹興等地已然遍傳。”
徐璠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插嘴道:“父親,可要彈劾錢展才?”
看徐階沒說話,張居正才接口道:“如今還是專以倒胡的好,如若沒猜錯,大洲公彈劾奏折中不涉展才,只言寧波、臺州兩府倭亂。”
徐階點點頭,“兩浙倭亂平息,實是謬言,近三個月軍報,譚子理于溫州,胡汝貞于處州,均剿倭數百近千,如今臺州、寧波又有倭寇來襲……”
張居正一臉肅穆,像是在聽什么正經事……實際上太扯淡了,溫州、處州都和福建接壤,臺州、寧波兩府倭亂只是倭寇兩度侵襲象山島而已。
“岳父,直接彈劾胡汝貞?”
“等等,再等等。”徐階擺手道:“不動則已……”
“謀定戰。”張居正頷首道:“可惜倭寇不過處州、溫州。”
“閩地已無戰船,東南水師盡在胡汝貞之手。”
張居正立即聽懂了,“胡汝貞使水師驅逐倭寇盡入閩地。”
徐階滿意的點點頭,縱倭亂閩就是這個意思,他略微頓了頓,又問道:“原先駐扎寧波府的是……”
“浙江副總兵戚繼光,如今調福建總兵,如今駐扎寧波的是浙江都司游擊將軍楊文。”張居正解釋道:“此人頗有韜略,但卻是展才身邊護衛頭目出身,對展才忠心耿耿。”
徐階點點頭,“此人于象山剿倭,倭寇卻再度侵入,殺百姓百人,裹挾青壯數百……”
好扯淡……張居正眼簾低垂,“當以兵科給事中彈劾。”
徐階和張居正一問一答,頗為默契,一旁的徐璠聽的有些無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話說時辰不早了。
徐階偏頭看了眼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咳嗽兩聲,徐璠立即醒轉過來,咧著嘴看過來,眼角還帶著淚花。
“可使人上書彈劾。”徐階面無表情的說:“錢展才于寧波設市通商,稅銀數以萬計,不知何所去。”
徐璠像個傻子一樣眨眨眼,再眨眨眼。
徐階忍著怒氣低聲道:“胡汝貞嘉靖三十五年上書請截留兩淮鹽稅,今年三月已然停截留鹽稅,而胡汝貞這一年來北上南下,俞大猷、劉顯、戚繼光、盧斌諸將均再募新兵。”
徐璠又眨眨眼,試探問:“他居然把稅銀給了胡宗憲?!”
聽聽這口氣,徐璠氣的是……居然不給我!
張居正眼觀鼻鼻觀心,在這點上,他和錢淵有著共同的認知,徐璠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但卻能起到一個比照物的作用。
但這一次,徐璠起到了正面作用……至少,對錢淵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