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前薊遼總督王民應下獄,應星糖鋪已然轉入裕王府中,據說裕王對錢淵極為信任,府中地位僅次于高新鄭。
而徐階如今正在運作將張居正塞入裕王府做講官……如果錢淵動動手腳,張居正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王子民……”嚴世蕃狐疑的盯著徐階,其他人不清楚,但嚴嵩父子心里有數,王本固是徐階門下。
前年錢淵入京,就是從王本固手中硬生生搶走了浙江巡按御史,也正是這件事,讓嚴世蕃和錢淵保持著私下的聯絡……顯然,錢淵雖然是徐階的孫女婿,但絕不是徐階的人。
說起來王本固實在有點慘,要知道都察院御史向來是位低權重,但在朝中……很大程度上是作為噴子存在的。
御史的權力是需要實際職務來體現的,比如巡按浙江的錢淵,比如曾經巡按湖廣的吳百朋、胡宗憲,以及巡鹽御史、巡軍御史等等。
沒有巡視地方的履歷,御史是很難升遷的,王本固在浙江巡按這只已經到嘴邊的鴨子突然被搶走之后,王本固試圖另尋他法,但連續兩次都被嚴黨劫道。
先是巡按宣府,要知道宣大總督楊順是嚴嵩義子,哪里肯讓徐階門人去巡按,后是巡鹽御史,可惜有御史走通了嚴嵩義子鄢懋卿的門路。
兩年了,錢淵第二次南下,以浙江巡按的身份先后幾度敗倭,名揚天下,又招撫汪直,設市通商,“甬江”已然被東南官員稱為“銀江”。
得名,又得財。
錢淵越是風光無限,王本固心里越是恨意滔天,在從徐璠那兒得知內情后,彈劾奏折自然是有多少罪責就寫多少。
徐階在心里琢磨這件事如何平息,冷不丁外間小吏又捧著一堆奏折進來,顯然這又是通政司那邊送啦的。
嚴世蕃翻了翻,咂咂嘴對嚴嵩微微搖頭,這次……真的和兒子我沒干系!
還沒來得及動手呢!
嚴嵩瞇著眼打量著徐階……這廝莫名其妙去招惹錢展才做甚?
徐階盡量放緩呼吸,穩住臉上表情,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當年生下來,為什么不溺死在尿桶里!
當天夜里,徐府后院里,被緊急叫回來的徐璠被摁在地上,徐階親自動手抽了二十鞭。
一整天,有十二名御史,六名給事中,同時上書彈劾錢淵違背祖制開海禁通商,并為斂財而劫掠百姓。
而戶部尚書方鈍在黃昏時分公然力挺錢淵,五日前發完大同右衛的五萬兩紋銀并兩萬石米,十日前補發京官俸祿,均為寧波府衙輸入京中。
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正在京中蔓延,徐階已然使勁渾身解數去安撫那些科道言官,而闖了禍的兒子居然還在外間飲酒作樂……徐階實在是忍不住這口氣。
隨園里的徐渭和錢錚正在相視而笑。
一個時辰前,確定動手的人是徐璠后,在酒樓后院密談的嚴世蕃和徐渭盡皆捧腹。
嚴世蕃無所謂其他,但絕不希望浙直總督胡宗憲有失。
錢淵并不一定會力保胡宗憲,但絕不希望徐黨攻倒胡宗憲,然后再將戰火燃至自己身上。
用腳后跟想想都知道,徐階想拿下胡宗憲,無非是招撫汪直、倭患不息、貪污軍餉這幾條,而每一條都能和錢淵掛上鉤。
所以,錢淵希望,直接讓這把火在自己屁股下面點著,在設市通商這件事上,他并不畏懼任何人。
徐階覺得自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將這把火從容摁熄,可惜他并不知道,在一切開始之前,錢淵就以徐渭為使,和嚴世蕃聯手。
你徐華亭為固權位,能兩度和嚴嵩聯手驅逐聶豹、李默,我錢展才難道就不行?
你和尚摸得,我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