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縣城頭處,吳百朋率眾人觀看戰場,大砍大殺不過兩刻鐘,官軍已然收兵回城,城外賊軍依然紛亂,不過一桿大旗就豎立在距離縣城三里外,數以千計的賊兵虎視眈眈。
“那就是賊首張璉。”吳百朋指著大旗道:“賊軍不知兵法,大都未歷戰陣,唯此僚有些韜略。”
身邊將校解釋道:“大人數度出軍,張璉只以烏合之眾對陣,自率精卒藏于陣后、陣側,即使官軍得勝,亦不能追擊……當然,更不敢回師福州府。”
王義和梁生都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前者微微點頭,“顯然,張璉自率大軍圍城,為的就是以蕭晚為偏師,截斷閩江……”
說到這王義住了嘴,梁生脫口而出,“閩江被截,南平不戰自亂,戚總兵那邊首尾難以兼顧……嘖嘖,也不知道是張璉的主意還是蕭晚的主意,倒是毒的很。”
如今的錢家護衛頭領中,王義和留在錢淵身邊的彭峰都是謹慎人,唯獨梁生是個嘴碎的,又接著說:“如若盧參將或楊文麾下有五百武卒在,并城內官兵……張璉不過土雞瓦犬!”
城頭幾員武將聽這話都有點刺耳,吳百朋回頭笑罵道:“還用得著你說,如若楊文、盧斌在此,城外賊軍早就被一掃而空!”
王義瞥了眼一旁幾個武將,解釋道:“兩浙練就新軍,歷經數載戰陣,方為強軍,如今福建初遭戰亂,猝不及防為賊軍所伺,穩住陣腳,稍加磨礪,定能掃平賊軍。”
城外亂局漸漸得以控制,大旗隨著賊軍緩緩向東而去。
已近黃昏,城頭眾人放眼看去,殘陽似血,尸首滿地。
吳百朋吩咐手下安排錢家護衛飲食住宿,帶著王義和梁生回到住所,剛剛坐定就迫不及待問道:“年初繼美隨元敬南下入閩,聽聞一直在福清縣左右剿倭,何以突然北上?”
“福清那邊倭寇局勢如何?”
“如若元敬另遣將校接管,讓其弟騰出手……無此必要!”
“再說了,元敬南下調任福建總兵官,麾下不過五千兵丁,福州府、福寧州均沿海,兵力已然吃緊,繼美攜多少兵丁北上?”
劈頭蓋臉的一頓詢問后,吳百朋突然住了嘴,盯著王義道:“不對,如若繼美是從福清縣北上來援,你們如何會……”
梁生笑道:“中丞大人明見萬里,戚游擊是從寧波府鎮海縣啟程而來。”
王義這才將侯濤山一戰內情敘述一遍,鎮海碼頭千余人頭壘起的京觀,八家海商被抄,這等大事吳百朋遠在福建也多有耳聞,但還真的不太清楚戚繼美參與其間。
如今,福建東西兩頭盡皆大亂,但臨近省份的南直隸、浙江、江西、廣東的官兵都不敢越境擊賊,位高權重如浙直總督胡宗憲都在處州待了好幾個月了,俞大猷也是得調任南贛總兵之后才敢入閩。
事實上,在這種局勢中,戚繼美是唯一不得調令即可入閩參戰的將官。
今年二月末,戚繼光調任福建總兵,時任浙江都司游擊將軍的戚繼美調入福建都司,仍任游擊將軍。
在之后數月,因福寧州倭寇四處侵擾,臺州知府譚綸率軍南下溫州,寧紹臺參將盧斌不得移駐寧波府,錢淵才秘調戚繼美率兩百甲士回鎮海,隱入金雞山中,關鍵時刻一錘定音。
按規矩說,戚繼美已然調任福建,卻跑回浙江大開殺戒,這是不允許的。
而跑回浙江帶著大軍再度入閩,更是不允許的,如胡宗憲、俞大猷都不敢干,戚繼美難道膽大包天?
原因在于,錢淵于公于私皆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