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烴有點緊張,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顯然早有準備。
“不僅建寧府一地,邵武府、延平府西北均是一片慘狀,流民四起,稍好一些的躲在城鎮外等著粥棚賑災,稍差一些的已然淪為盜匪,梁兄弟在邵武府就遇上好幾股盜匪,據說江西更逾。”
“如今已是正月,如若鎮海輸米糧賑災,再輸大量紅薯、洋芋春耕,流民得以果腹,地方立安。”
看錢淵不為所動,林烴補充道:“若是春耕不力,以至于盜匪四起,只怕朝中責罰堯山公……”
錢淵轉頭瞥了眼,林烴立即住了嘴。
“這便是你順道來鎮海的原因。”錢淵嗤笑道:“當年尚未中舉,錢某已然名聲鵲起,東摻和一腳,西摻和一腳,也有人如此說,小子安知大事。”
看林烴投來好奇的視線,錢淵隨口道:“是當年半洲公所言,但為何以年歲而定?”
“你林貞耀出身名門,少年舉人,關懷鄉梓之地,亦是本分,本官敬你一二。”錢淵笑道:“戶部侍郎黃君辨南下查驗紅薯、洋芋之事,已然回朝,如今朝中尚無定論真偽。”
林烴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自稱不是“錢某”而是“本官。”
錢淵補充道:“即使朝中采信,紅薯、洋芋亦會擇東南西北各省試種,就算緊急……難道急得過遼陽,去歲遼陽大荒,若不是鎮海稅銀,陛下都要從內承運庫撥銀了。”
林烴思索片刻,有條不紊道:“紅薯、洋芋之事東南遍知,據說畝產十余石,此事一季即可驗證真偽,龍泉公不會不智于此,此其一。”
“其二,閩贛兩地均與兩浙接壤,水陸運輸皆便捷,如今已是正月,東南二月二春耕節,閩贛兩地還來得及……”
“越往北,春耕越遲。”錢淵插嘴道:“即使二月起運,抵達遼陽、薊門也來得及。”
“但龍泉公適才已言明,戶部擬各處試種,遼陽冰天雪地,試種無需太多。”林烴立即反駁道:“更何況,各地農戶都不敢試種,大戶更是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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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擬定各地官田試種。”
“無需官田,閩贛兩地,大量良田均可為戶部所用。”
錢淵笑了笑,“還有其三嗎?”
林烴遲疑了下才繼續說:“久聞堯山公與龍泉公東南訂交,交情甚篤……”
“哈哈哈,還不如說惟錫兄得錢某舉薦,才得以升任浙江巡撫,又調任福建巡撫。”錢淵大笑,“你倒是說的委婉。”
林烴也嘿嘿笑了笑,紅薯、洋芋一事試種,戶部是主持者,但錢淵的意見也很重要,吳百朋以私人交情相求,錢淵只怕不會拒絕。
最重要的是,吳百朋是錢淵的人,位置穩固,名望大漲,對錢淵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錢淵笑聲不歇,“東南若論文官,交情最深的就是惟錫兄,當年揚州大捷,又在浙江、蘇松多次立功,理應升任……嘿嘿,阮應薦!”
林烴微垂眼簾,當年就是李默力薦阮鶚升任浙江巡撫的,結果一戰損參將宗禮,二戰失盧鏜大軍,徐海席卷嘉興府,若不是錢淵長水鎮、桐鄉兩戰敗倭,只怕東南戰局糜爛不堪。
“有赤子之心,理事分明,更兼有這等心思,閩縣林家可謂后繼有人。”錢淵搖了搖頭,笑道:“但雖錢某與惟錫兄乃是至交,這等事僅惟錫兄是不夠的。”
“福建春荒,鎮海輸糧米賑災,此事惟錫兄一封信來,錢某可以做主。”
“但紅薯、洋芋……需戶部指派。”
錢淵心思急轉,輕聲道:“貞耀可以想一想,其實是有辦法的,上京趕考為時尚早,可在鎮海盤桓些日子。”
對面前這個少年郎,錢淵從剛開始的冷淡,再到如今的接納,雖然有著利用的心思,但也的確非常賞識。
被灌輸了一腦門的南洋、泰西諸國,又迷茫于錢淵最后幾句話,林烴昏頭昏腦的走出書房,沒看見梁生,猶豫著往之前來的方向走去,冷不丁一只黑貓從房檐上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