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下雨了,下雨了!”
與欣喜的手下不同,陸炳的神情依舊絕望,他在任錦衣衛指揮使之前也曾經奉命監察會試,很清楚,放置考卷的地方已經是斷墻殘垣,一眼掃去,甚至還能看見幾頁沒有被完全燒毀的考卷殘頁。
就在陸炳開始考慮如何善后的時候,身后尚未被燒毀的貢院一角,低矮的平房里走出幾個官員。
“陸大人勿憂,雖后兩場考卷被焚,但第一場四書五經題尚在。”
陸炳心里一個激靈,轉頭看見說話的是嘉靖三十五年進士,都察院御史鄒應龍。
三刻鐘后,西苑萬壽殿后殿,第一次進入西苑的鄒應龍條理清晰的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火勢大熾,貢院難保,錦衣衛急至相援,又得天降大雨,終得保下。”
嘉靖帝轉頭看向頭發鬢角都被火焰烤的卷起的陸炳,后者低下頭在心里哀嘆,這次算是把嚴世蕃得罪死了。
“天順、正德年間,均有貢院走水,弘治年間,暴雨如注,貢院桌凳皆浮。”鄒應龍義正言辭道:“故會試同考官提議得主考官許可,首場四書五經題擇地儲放,以防不測。”
禮部尚書吳山無奈的出列承認……當時不過是同考官張居正隨口提了一句,而且都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
“陛下,自弘治年間起,會試人員激增,磚瓦號房遠不夠用,均以考棚補之,遇火即焚。”吳山頓了頓,“此次重建,當以磚瓦為主,請戶部、工部出銀。”
嘉靖帝面色冷峻,“吳卿,可辨認過考卷?”
“臣已覽今科會試前十人四書五經題,再令翰林院數名同考官共辨,并無錯漏。”吳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輕聲道:“提議擇地儲放者,國子監司業張叔大。”
其實這句話說不說意義不大,只要腦子沒壞的都猜得到,那個同考官必然是徐階門下。
看了大半天戲的徐渭晃晃悠悠出了西苑,轉去翰林院,正巧撞上了在閑聊的張居正和林燫。
“文長好悠閑。”張居正笑吟吟的起身,“這是從西苑來?”
徐渭兩眼一翻,冷笑道:“叔大兄好手段。”
“文長這是從何談起?”張居正心里一定。
“陛下已然下旨,徹查科場舞弊案。”徐渭嘖嘖道:“考卷擇地安放,還派人守衛,料事于先,自然是好手段……只是不知那蘭州鄒應龍如何會入貢院?”
一直不吭聲的林燫瞇著眼在想鄒應龍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噢噢,就是三年前被錢展才兩次踹飛的那個蘭州士子。
張居正神色不變,笑道:“文長說笑了,若論手段,張某何能與錢龍泉相較?”
“不必謙虛。”徐渭揮袖道:“三年前在隨園,展才曾言,張叔大其人性情堅韌不拔,方正中不乏陰私手段,最擅背后出刀。”
張居正的笑容僵住了,看著徐渭離去的背影,不禁暗暗咬牙。
林燫微垂眼簾,嘖嘖,今天算是見識到徐渭這張嘴了……要知道平日嚴嵩和徐階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但明面上還是一團和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