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外來的侵襲,內部出事更容易遭人彈劾。
“老夫弘治年間僥幸身登皇榜,歷正德而嘉靖年間,得陛下信重數登首輔之位,世人多譏諷老夫唯意媚上……今日有一語,不知子升可愿一聽?”
徐階躬身道:“還請元輔示下。”
“執政者,當落眼大處。”嚴嵩嘆息道:“小聰明或能一時得意,卻難以長久,于己無益,于國有虧,以此勝者,亦以此而敗。”
“便如此事,何必試探,難道不知你那孫女婿是何等人物?”
“此舉,讓其小覷了。”
“至于小兒東樓,聰穎不讓人后,如今……嘿嘿,只能說自討苦吃啊。”
這是讓徐階意外的一番話,他保持著躬身的姿態,反復在心里琢磨,嚴嵩此言何意?
徐階已經做好了準備,因為他昨夜接到消息,錦衣衛沿著線索一層層追上去,雖然很難從如董份這樣的同考官身上打開缺口,但事先埋下的伏子起到了關鍵作用,如今線索已經距離嚴府不遠了。
如果嚴嵩今日軟語相求,徐階一定會做出保證,致仕,嚴黨瓦解,但卻力保嚴府上下,他甚至愿意在陛下面前為嚴嵩父子求情。
算后賬的前提是,自己穩操勝券。
斬草除根,首先要確定對方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
歷史上的徐階就是這么做的,嘉靖四十一年嚴嵩被勒令致仕,但直到嘉靖四十四年,整整等了三年之后,徐階非常確定嚴嵩無還手之力,嘉靖帝再無眷戀之情,才下手弄死了嚴世蕃。
但徐階沒有想到,今天嚴嵩卻倚老賣老說出這番話,從內容上來看,完全是一位即將離任的內閣首輔對后來者的教誨。
心思急轉,徐階沉聲應道:“多謝元輔指點。”
“罷了,子升是個有主意的。”嚴嵩嘆道:“記得子升也五十有六了,須發亦白。”
“是啊,已近花甲之年。”徐階也不禁嘆了口氣,心中暗罵,要不是這十多年里你這老賊眷戀不去,何至于未至花甲,須發盡白!
“這般年紀,所念者,不過后人罷了。”嚴嵩搖頭道:“子升比老夫強。”
“元輔說笑了,東樓公……”
“小兒東樓,以此而盛,亦以此而敗。”嚴嵩擺手道:“子升次子、幼子還小,倒是收了個好女婿,叔大其人必能名留青史。”
徐階笑道:“元輔過譽了,叔大中人之姿,唯其堅韌不拔,令人擊節。”
老態嚴重的嚴嵩緩緩起身,從桌上取過一本奏折放進袖內,手持一根拐杖,笑道:“便以適才所言票擬吧。”
徐階恭敬的將嚴嵩扶出門外,看著老邁的背影緩緩向萬壽殿方向行去。
徐階心里有古怪的念頭,最后那幾句話,嚴嵩放出了足夠的善意,因為沒提起讓徐階丟人現眼的長子徐璠,也沒有提起和徐階決裂的錢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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