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淵猶豫了下,“下官不敢胡亂揣摩……”
嚴嵩在靈位前來回踱步,揮手斥退眾人,輕聲問:“華亭?”
“未必見得。”錢淵苦笑道:“若是華亭所為,董傳策未必會上彈劾奏章。”
這是個簡單的道理,嚴嵩被彈劾,這種情況下,嘉靖帝未必一定會保嚴嵩,但在嚴世蕃被殺的情況下就難說了。
嚴嵩搖搖頭,“若無錦衣衛搜尋,只怕東樓死訊此時尚未入京。”
錢淵在心里回憶王義的話,這倒是真的。
“十日前,永壽宮被焚毀,老夫建言陛下移居南宮。”
錢淵閉上了眼睛……好吧,這次的黑鍋,徐階算是抗定了!
不管什么原因,嚴嵩犯錯,徐階急攻,試圖一舉定乾坤……還真有殺嚴世蕃的動機啊!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嚴嵩緩緩道:“以展才看,后世如何評價小兒?”
“東樓公博覽群書,心思靈敏,代為票擬,雖招世人所譏,但也維持朝政。”錢淵輕聲道:“其一獨斷專行,其二太過愛財,但后世評價,還要看元輔。”
嚴嵩點點頭,但沉默不語,的確如此,兒子能得如何評價,關鍵在于自己,在于自己是被評價為奸臣、庸臣、權臣……
看著年滿八十的嚴嵩顫顫巍巍的走出靈堂,錢淵在心里猜測,這位宦海沉浮半個多世紀的老人接下來會做些什么?
是心灰意冷,退出歷史舞臺?
或是奮起反擊?
如果是徐階下的手,那證明若嚴嵩退卻,徐階不會手下留情,兒子死了,難道還要將孫子也賠出去?
如果不是徐階下的手,那只會更慘,那證明有人對嚴家虎視眈眈欲報仇雪恨,只殺了嚴世蕃,對方就能滿意?
出了嚴府,錢淵瞥了眼送出門的趙文華,低聲道:“等消息吧,若有事,送到酒樓。”
“是,都仰仗展才了。”趙文華苦笑道:“如今已是山窮水盡。”
嚴世蕃死,吳鵬致仕,董份閑住,嚴黨大員如今只剩下工部尚書趙文華和刑部尚書歐陽必進兩人,而后者實際上不能算是嚴黨嫡系,趙文華被趕鴨子上架頂上來,現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致仕回鄉。
等錢淵一路疾馳回到隨園門口,還沒等他翻身下馬,一個熟悉的人從門房里竄出來,幾乎撲到錢淵馬上。
“哎呦喂,總算回來了!”馮保苦著臉說:“展才,等你好久了,陛下還在西苑等著呢。”
“總要洗漱下……”
“就這樣吧,陛下怕都等急了。”馮保連連拱手,“再說了,展才玉樹臨風,還用得著敷粉打扮?”
嘉靖三十四年第一次入京,錢淵在錦衣衛指揮使陸炳的陪同下徑直入西苑。
嘉靖三十五年桐鄉大捷后第二次入京,錢淵在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的陪同下先入西苑。
這一次,錢淵迫于無奈先去嚴府拜祭,不料司禮監秉筆太監馮保都在隨園門口等著了。
錢淵笑了笑,思索片刻后招手道:“把甲字號箱子里的匣子拿來,再問少奶奶把單子拿來。”
看梁生往里走,錢淵突然補充道:“對了,把小黑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