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隨園中,論動手能力,自然是錢淵居首,其次是徐渭,這兩個人都曾經親身上陣殺倭,再其次是孫鋌和冼烔。
去年隨園鬧六科,先有冼烔孤身迎敵,雖然被揍得鼻青臉腫,但兩個同僚……頭發都被他薅下來了,后有孫鋌一拳將胡應嘉鼻子打破。
而論言辭犀利,還是錢淵居首,徐渭次之,后者能將活人罵死,前者能將死人罵活……但再次還是冼烔,這家伙三年前選官入六科為給事中,膽大敢言,言辭鋒銳,頗有戰績。
所以,當潘允端隨眾人走近,聽見里面冼烔跳腳大罵的聲音的時候,一點都不奇怪,反而興致勃勃。
應該就是昨晚展才說的那事兒了!
“整個東南誰不知道你吳惟修厚顏無恥,搶占軍功!”冼烔說的唾沫橫飛,“倭寇來襲,枯坐城中,還想著搜刮民財!”
吳時來被罵得臉色鐵青,呵斥道:“胡言亂語……”
陸一鵬揚聲道:“倒是記得嘉靖三十三年,倭寇襲華亭,松江推官下令城中民眾出銀募鄉勇。”
“倭寇來襲,出銀募勇,也理所應當嘛。”潘允端笑吟吟的遞了個梯子過去。
陸一鵬滿意的使了個眼色,高聲補充道:“充庵兄有所不知,那年臺州仙居吳家購良田五百畝。”
正值放衙之時,附近官員越來越多,有六科六部的,有都察院的,還有翰林院、國子監以及其他衙門的官員,都好奇的圍上來,一聽見“五百畝良田”,外圍人群哄一下熱鬧起來。
吳時來的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錢淵那張臉,他算是徐階心腹門生,當然清楚寧紹臺三府都在錢淵掌控之中,查出這等事只是舉手之勞。
但為什么?
“北山公兩度援手華亭,松江民眾視為再生父母,你吳惟修身無寸功,卻要搶占軍功,以此幸進!”冼烔的聲音越來越大,“如今,北山公終轉任浙江總兵官,均是拜你吳維修所賜!”
“厚顏無恥之極!”
周圍官員不少人都明白過來了,其實這事兒三年前就曾經傳開過,吳時來搶奪軍功得以回京入六科為給事中,而被搶奪軍功的董邦政……不知為何兼任吳淞副總兵,后來又升遷吳淞總兵。
而就在昨日,兵部發出公文,浙江總兵官出缺已久,調吳淞總兵董邦政任浙江總兵官……最關鍵的是,董邦政同時卸任蘇松海防道僉事。
之前三年,董邦政本職為蘇松海防道僉事,兼任吳淞總兵,勉強算是半文半武,而如今卸任蘇松海防道僉事,轉浙江總兵,那就是徹底淪為武將。
要知道董邦政雖然沒中進士,但也是文官出身,擔任過**知縣,其父、其叔父、其祖都是兩榜進士,陽信董家也是顯宦家族。
站在外圍的胡應嘉眉頭緊鎖,他可沒忘記崇文門外錢淵那句話……正要替老友尋他吳時來的麻煩,不過有點古怪,選擇在放衙時候鬧的這么大,顯然是特地選好的,不是巧遇。
胡應嘉還在琢磨事兒,就聽見里面冼烔尖銳的叱罵聲,“……不過一丘之貉!”
“的確,董原漢和吳維修向來交好……”旁邊一個戶科給事中小聲道。
胡應嘉一驚,轉頭問:“怎么扯到董原漢了?”
“罵他們一丘之貉……”戶科給事中饒有興致的捋須道:“先聽聽,今兒可是開了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