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低于十五石。”錢淵鄭重其事道:“關鍵是耐旱易活,用水較少。”
張四維神情也慎重起來,缺水……這是西北地區難以根治的大問題,秦漢唐時期修建的水渠如今大都不頂用了,如果有如此耐旱同時又高產的作物在西北推廣,這對于張家、楊博以及自己,都有著非同反響的意義。
楊博對此就很是關注,曾經在信中叮囑過張四維,若是軍戶種植洋芋、紅薯,就算收成季節,蒙古人南下搶掠……那就可費勁了,還得從土里刨出來。
“若的確如此,為國為民,亦為鄉梓,張某當不遺余力。”張四維點頭道:“有其一,其二,自然有其三。”
錢淵微垂眼簾,緩緩道:“虞坡公已出孝期數月,不知何日歸京?”
張四維并不詫異對方問起這件事,舅父楊博去年末除服,但到現在仍然在宣府遙領兵部尚書一職,此事一直為朝中官員關注。
“當年舅父丁憂守孝,不料俺答南侵,諸將無力相抗,舅父不得已而奔赴前線。”張四維嘆道:“去年末曾書信往來,舅父言當日是陛下御筆欽點,如今……”
錢淵忍不住心里吐槽,看來徐階、嚴嵩不徹底分出勝負,他楊惟約就不肯回來趟這渾水!
沉吟片刻后,錢淵低聲問:“聽聞虞坡公與遂安有些誤會?”
所謂的“遂安”指的是浙江遂安縣,張四維當然聽得懂這是指出身遂安縣的兵部左侍郎江東。
張四維眼神閃爍不定,“展才說笑了,少司馬與舅父頗有交情。”
錢淵噗嗤笑道:“子維兄這才是在說笑。”
這三四年里,京中六部,最穩定是工部、戶部、禮部,尚書都沒變過,刑部只變動了一次,嘉靖二年進士出身的賈應春致仕,歐陽必進接任,變動最頻繁的是吏部,從李默到吳鵬,再到如今的歐陽必進。
而最復雜的就是兵部,雖然只變動了一次。
楊博遠在宣府,遙領兵部尚書,而兵部諸事是左侍郎江東暫領,這兩個人其實是同年,都是嘉靖八年進士,但偏偏成了死對頭。
嘉靖三十五年,俺答南下圍大同右衛長達半年,始終無法解圍……當時的宣大總督楊順將俺答長子的小妾給拐跑了!
嘉靖帝心急如焚,南邊的倭亂還能暫且容忍,畢竟殺不到北京來,但俺答可是近在眼前,再來一次兵圍北京,嘉靖帝都得去向祖宗叩拜請罪了。
于是,嘉靖帝選擇罷兵部尚書許論,下令奪情起復剛丁憂半年的楊博,令其復位兵部尚書,總督宣府、大同和山西軍務。
而與此同時,時任兵部左侍郎的江東正好率軍出擊,解大同右衛之圍……本來兵部尚書許論已然滾蛋,應該是江東升任大司馬,沒想到斜刺里殺出了個還在丁憂的楊博。
從那之后,兩人就結了仇,楊博始終不肯回京,也不肯上書請辭,而江東回到京中繼續任兵部左侍郎……嘉靖帝看他很不順眼,因為一旦有勝戰,都是嚴嵩報喜,一旦打了敗仗,嚴嵩縮頭將江東推出去報喪。
但江東和隨園的關系卻很不錯,錢淵在東南暗中掌控多軍,軍中將校升遷,主將調任,這種事不可能繞過暫領兵部的江東。
如果沒有江東,戚繼光麾下諸多將校,還有戚繼美、盧斌、侯繼高、魯鵬、岳浦河、張元勛、楊文等將官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得以升任。
這也是錢淵最擔心的一個地方。
江東和楊博結仇,日后楊博回京……錢淵不記得楊博有沒有入閣,但必然挺到隆慶年間,一旦回京必然清洗江東舊部,也會對江東某些升遷做調整。
這也是孫丕揚去信鎮海后,錢淵決定入京后立即與張四維會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