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說起來是特務機關,但實際上北鎮撫司才是錦衣衛的核心,這兒可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不必經過司法機構,誰掌握了北鎮撫司,才能稱得上掌握了錦衣衛。
最著名的昭獄,就設在北鎮撫司。
面無表情的獄卒打開門,冰涼的視線在陶大臨身上打了個轉,“運氣不錯。”
雖然只短短五六日,陶大臨也飽受折磨,其實他并沒有經過刑訊,所謂的折磨更多是在于心里層面。
昨日與錢淵的一席長談,陶大臨回憶這一年多來的經歷,不得不承認,自己陷入彀中,被人當槍使,不僅僅自身下獄,更可能連累整個隨園。
左腳邁出門,陶大臨停住了腳步,轉角處的屋檐處射來讓他感覺似乎很久沒見到過的刺眼陽光,清新的空氣讓他難言的情緒為之一平,接下來他看到個熟悉的人影從陽光中踱步而來。
沒有先去理會恍然隔世的陶大臨,錢淵笑著舉手將個銀袋丟到獄卒懷里,“算是打點過了。”
之前還一臉木然的獄卒已經是點頭哈腰,滿臉笑容的湊過來,“龍泉公說笑了,鎮督都發過話,誰敢為難陶翰林,再說了,誰敢讓龍泉公打點……”
錢淵摸摸下巴的胡須,“這么說……那你別把銀袋往懷里塞啊!”
“龍泉公是天下數的出來的財神爺,小的實在不敢不收啊。”
“里面那個照料好了,出了什么事……”
“哎呦喂,龍泉公,一天三餐,頓頓魚肉,還能出什么事……真要出了事,用不著龍泉公了……小的解了褲腰帶找根房梁吊上去!”
錢淵笑著指了指獄卒,轉頭看向陶大臨,“虞臣兄,走吧。”
“龍泉公您走好,小心臺階嘞。”
陶大臨無語回頭看了眼笑嘻嘻的獄卒,沒想到這廝也會笑。
“剛才說的是盧子鳴?”陶大臨低聲問。
錢淵點點頭,“當年大敗喪師,至今還在昭獄中,其子盧斌托我照料一二……虞臣兄,你還有心關心別人,先想想自己吧,這次的事兒還沒完呢!”
陶大臨勉強笑了笑,“既然出了昭獄,再過也最多是罷官歸鄉……對了,展才之前信中提過收了幾個徒弟,為兄倒是能替他們開蒙。”
“回鄉?”錢淵撇嘴道:“開蒙還用得到身為翰林修撰的探花郎?”
陶大臨腳步一頓,“不出京?”
在陶大臨的猜測中,自己就算出了昭獄,最好也不過是貶謫出京,沒想到還能留在翰林院中。
“依舊重錄《永樂大典》。”錢淵溫和一笑,“以后虞臣兄可要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噢。”
“三年前南下之際,錢某最放心不下非冼博茂,而是看似穩重實則剛烈無雙的虞臣兄……就今兒早上,文長兄還在罵呢,說錢某一語成箴。”
“展才……”陶大臨雙目泛紅,眼角閃爍著淚花。
好友前日歸京,昨日探昭獄,今日自己就出來了……陶大臨雖然不知道其中細節,卻能想象得到,錢淵必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畢竟那是昭獄,就算六部高官進入都很難出來的昭獄,無聲無息死個人都無人問津的昭獄……
“今日來接虞臣兄之前,小弟先去拜訪了嚴分宜、董用均,后者是當年主持京察的吏部天官吳鵬之婿。”錢淵低聲說:“陶家二叔被斥罷……只怕非嚴黨之意。”
“那就是徐華亭!”陶大臨咬牙切齒,“就是二叔被斥罷之后,董原漢屢屢登門。”
“不好說。”錢淵嘆了口氣,“先回隨園吧,此次虞臣兄之事,諸人都……”
聽到這句話,陶大臨都邁不動腳步了,連累了這么多好友,自己有什么面目去見他們?
但兩刻鐘后,陶大臨面容冷峻的站在隨園門口,身邊的錢淵干笑著想解釋什么……但實在沒話說啊!
“二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