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又拉著譚氏開始商量嫁妝單子的事,錢錚默默的出門,想了會兒沿著長廊往隨園去,從側門進去沒一會兒就看見院子里的大樹下,侄兒正躺在藤椅上,翹起的右腳還在空中一抖一抖。
怎么看都像是渾身懶骨頭……
只看了幾眼,錢錚就受不了了,默默回身,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的好。
“北邊的西瓜味兒就是不夠好。”錢淵丟開西瓜皮嘀咕了聲,看王氏過來,笑道:“姐姐,這時候,東南應該有葡萄吃了。”
“你倒是舒坦。”這些日子王氏來隨園也不是一兩次了,但還是有些拘謹。
隨園中人在這兒都是有單獨精舍的,還有不少專門隔出來的書房、客廳,到處可見書畫……不夸張的說,這些書畫留到后世,那都是能進博物館的好貨色。
“噢噢,姐夫那邊問過了。”錢淵起身遞了塊西瓜過去,“君澤兄是兵部職方司郎中,昨日接到軍報,姐夫率軍乘船繞行,從惠州府、潮州府交界處登陸,三戰敗敵,北上追擊。”
王氏精神一振,“俞總兵那邊呢?”
“志輔兄先急行南下解興寧之圍,與提督兩廣吳桂芳合軍,穩扎穩打。”錢淵看天色已暗,和王氏一起進了側廳,“如若無意外,今年當能掃平倭寇、賊軍,靖清粵地。”
王氏松了口氣,“婚期還沒定下來嗎?”
“約莫八月中旬吧。”錢淵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就這么不放心他?”
“你這張嘴!”王氏瞪了眼,視線落在錢淵背后墻壁上的一副水墨圖上。
“前幾日說起東南葡萄……”錢淵笑道:“文長兄一時興起,潑墨畫下這幅葡萄圖,孫文中吟詩以記,潘思明提筆一揮而就,此人嘉靖二十年榜眼,翰林侍講學士,任日講官,書法被裕王殿下盛贊,文長兄亦贊為東南獨步。”
王氏眼中頗有羨慕神色,這個時代,是進士至高無上的時代,戚繼光在東南立下如此功勛,但也不敢對任何士子有些許冒犯,就算是個秀才他都不敢得罪,鬼知道人家背后站著誰。
“小安國今年五歲,再過兩年也該啟蒙了。”錢淵隨口道:“到時候我來安排,閩縣林家的族學不錯,紹興那邊的私塾也不錯……怎么?總不能讓小安國還做武將吧?”
“戚家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王氏搖搖頭,“再說了,軍戶出身……”
“軍戶出身又如何?”錢淵撇撇嘴,“張叔大也是軍戶出身,隨園士子中的吳君澤也是軍戶出身,胡宗憲他還是錦衣衛軍戶出身呢!”
“只是日后姐夫不知道會調到哪兒去……不過放心,到時候我來安排就是,先啟蒙總是好事,年紀漸長再兼修武藝,以后文武雙全!”
王氏心想,如果兒子真的在讀書上有點天賦,拼著丈夫埋怨,自己也要想辦法讓兒子走這條路。
想想看,隨園中哪個不是兩榜進士,絕大部分都因文名傳世,光是翰林出身就五六個,如果能得其教導……
王氏正琢磨著呢,錢淵隨口說:“對了,明兒小七放風……呃,出去上香,姐姐一起去吧。”
“有了身孕……”
“再不出去轉轉,怕是要憋壞了。”錢淵也挺同情妻子的,這個時代的孕婦真的挺慘。
王氏好奇的問:“也進京快十天了,看你總在隨園,不用上衙嗎?”
“前些年累得狠了,歇息一段時間再說。”錢淵敷衍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