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遼東苦寒之地從未見過的盛況,候汝諒再往前走,大戶人家門口,多搭建令人眼花繚亂的燈棚,甚至還有不止一座鰲山。
張師爺好奇的看著不遠處的鰲山,“這是誰家?弄璋弄瓦?”
這座鰲山上多繪畫著各式孩童模樣的圖案,百嬰圖筆致工麗,戲嬰圖上兩個嬰兒撲蝶嬉戲,饒有情趣。
“好大的手筆。”候汝諒雖是山西人,但幼年隨父在南京,通曉音律書畫,登時來了興致,“均非尋常畫家能為。”
張師爺往前走了幾步,瞇眼細看,不禁詫異道:“這是誰家……居然連個匾額都沒有。”
候汝諒跟著上前,看到這一幕也覺得有點古怪,十幾個穿著只能算是干凈的中年漢子站在門口,不停有人上前恭賀,身后的隨從們將大包小包的禮物拎進去,漢子們紛紛推辭,門口處擠成一團。
走的略近一點,候汝諒瞳孔微縮,那十幾個漢子多是手足殘缺之輩,張師爺脫口而出,“難道是倭……海商?”
一旁站著的一個中年胖子奇怪的轉頭看來,“兩位不是浙人吧?”
“的確不是。”張師爺笑著問:“兄臺如何看出來的?”
“哈哈,不僅不是浙人,而且還不是蘇松人,也不是閩人。”中年胖子哈哈笑道:“更加不是行商!”
候汝諒和張師爺面面相覷。
中年胖子這才解釋道:“若是東南人,或是行商,如何不知杭州食園?”
“食園?”張師爺眨眨眼,“食園不在這兒吧?”
“那是后來的食園……龍泉公都沒去過,這兒才算食園呢。”中年胖子笑瞇瞇的說:“龍泉公心善,錢家護衛上陣殺倭,若有殘疾要么養在鎮海,要么養在食園……鎮海那邊咱沒資格湊上去,只能來食園了。”
候汝諒轉頭看向門口處的那些手足殘缺的漢子,原來是聞名東南的錢家護衛。
“來這兒做甚?”
中年胖子指了指鰲山,“龍泉公喜誕麟兒,自然是大喜。”
張師爺還想問什么,那胖子看門口人少了,立即吆喝了聲帶著三四個同伴殺了過去。
張師爺無語的轉頭看了眼面色陰沉的候汝諒,“東翁……”
候汝諒轉身就走,在京城就被那廝弄了個灰頭土臉,南下赴任被連續兩次下馬威,難得有心情出來兜了圈,居然還能撞個正著!
還真躲不開你了!
候汝諒在心中發狠,但同時也暗暗心驚,他沒想到,隨園或者說錢淵的影響力并不僅僅集中在寧紹臺三府,也不僅僅集中在官場、商場中。
影響力向下蔓延,這是如今這個時代很難出現的,畢竟一個調令就能讓你的努力土崩瓦解,而錢淵做到了,而且他會一直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