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難禁,但侯濤山一戰砍下的腦袋,可保至少三年內,不至于走私船隊蜂擁而起。”錢淵隨口道:“寧海那邊干的挺不錯的,不過和鎮海太近,難免分流,鎮海稅銀略有下降都是正常的,而且泉州那邊也已經設市通商了。”
“礪庵公那性子……”徐渭嘆道:“用展才的話說就是……奪泥燕口,削鐵針頭,蚊子腹內剜脂油,鷺鷥腳上劈精肉。”
“你還有臉說!”錢淵一想起這事兒就來氣,“你徐文長不是牙尖嘴利嗎?卻讓礪庵公左一刀右一刀,鈍刀子割肉……反正給荊川公的信里,我是全推到你身上了的。”
徐渭被罵得灰頭土臉卻回不了嘴,前幾年,方鈍那老頭在鎮海稅銀,以及寧波從海外購得的糧米中占了好些便宜,徐渭無力相抗甚至被嘉靖帝調侃過。
等錢淵回京,即使陳有年升任郎中,戶部也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反而是錢淵和唐順之一次次逼著戶部還債……被戶部丟出來背鍋的戶部右侍郎趙貞吉這幾個月日子就過的挺慘。
徐渭泄了氣,那邊孫鑨問起弟弟孫鋌在鎮海,陳有年贊許有加,楊銓說起寧海知縣趙大河堪稱能吏,一群互相吹捧之后,眾人都提起在福建泉州的孫丕揚。
“孫叔孝在泉州大展身手,先放出風聲,使貨物聚集,引得小股倭寇來襲,借留守閩縣的戚元敬余部一舉剿滅,壘起京觀,頗有展才之風。”
“叔孝兄南下之前曾言,囊中空空而去,兩袖清風而返,其他也都罷了,居然揚州瘦馬都能堅拒!”
“福建沿海仍有倭寇殘留,戚元敬、葛浩尚在廣東,叔孝并吳惟錫、汪伯玉率數十海船出戰,一舉蕩平余寇。”
徐渭突然說:“吳惟錫、汪伯玉都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
一直默默聽著的錢淵揮揮手,“惟錫兄不論,汪伯玉與張叔大私下有書信往來。”
隨園中人對張居正的態度一直很糾結,說起來隨園初建,張居正時常出入,與眾人談笑無忌,但后來分道揚鑣……不料嘉靖帝駕崩當夜,張居正卻站在隨園這邊。
其他人只覺得古怪,只知道張居正如今和隨園的關系緩和下來,只有親身經歷那一夜的徐渭知道內情,而去他也知道,浙江巡按龐尚鵬、福建按察使汪道昆都是張居正的人。
“對了,聽聞還要在漳州府設市通商?”
“嗯。”錢淵輕輕點頭,“陛下已然許可……子直兄可愿走一趟?”
陸一鵬詫異的反手指著胸口,“我……”
“不敢?”徐渭嗤笑道:“鎮海、寧海、泉州三地有先例,蕭規曹隨而已,只要管得住自己的手就行。”
“有甚不敢!”陸一鵬是隨園中除了冼烔、錢淵外年紀最小的,登時跳起來嚷嚷,“泉州本就想去,還是叔孝兄搶去的!”
孫鑨皺眉問:“子直如今在都察院……”
都察院御史外放一般是巡按地方,但漳州府隸屬福建省,巡按御史是孫丕揚,陸一鵬以什么身份去漳州府是個問題。
入仕三年的七品御史如果轉地方官,升知府有點夠不著,如果轉入六部升到郎中,外放倒是夠格,當年譚綸就是從職方司郎中遷臺州知府。
不過錢淵已經考慮周全,“此事已經和高新鄭商議過了,割沿海一部新設海澄縣,專為設市通商,知縣正六品,不受漳州知府管束。”
陸一鵬慨然道:“陸某愿一力當之。”
眾人正要開口稱頌,酒樓管事劉洪突然出現在門口處。
徐渭神色一緊,他是知情人,劉洪看起來只是酒樓管事,但實際上負責一些隱秘的勾當,當年錢淵南下,他就是在劉洪的安排下在酒樓和嚴世蕃、趙文華碰面。
錢淵大步走出門外,俯首聽了劉洪的低語,不禁大為詫異,居然是胡應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