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調浙江巡撫的是徐階的門生侯汝諒,南下接任浙江巡按的龐尚鵬也是徐階的門生,浙江總兵董邦政重病請辭,接任的董一奎還是徐階的人,甚至和錢淵私交極深的盧斌投入徐階門下轉駐松江府。
“淵兒?”錢錚不滿的看著侄兒啃梨子啃的果汁四濺。
“宋儀望、梅守德……不過小事。”錢淵丟下果核,取過毛巾擦拭著手。
“小事?”
錢淵傲然一笑,如果只是調個巡撫,調幾個知府過去就能翻盤,自己何至于在東南耗費那么多時光,耗費那么多心血?
從嘉靖三十二年因嘉定大捷小有名聲以來,錢淵刻意結交無數人脈,再到兩度南下,屢屢力挽狂瀾,又設市通商,聲望臻于頂點,在東南埋下了無數的棋子。
紹興知府、臺州知府沒了又如何?
難道吏部還能將下面的通判、推官、同知,再下面的縣令、縣丞、典吏、主簿全都撤了?
就算吏部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干出這種壞規矩的事,那不入流的小吏、文員、捕頭、衙役呢?
寧紹臺三府,縱然是小吏文員這樣地頭蛇,但地處臨海,也常年受到倭寇來襲的威脅,哪個不對錢淵感激涕零。
這種感激的情緒難以持久,所以錢淵用利益編就了一張大網,從嘉靖三十六年設市通商以來,最早出海販貨的船隊,除了汪直屬下之外,往往都和地頭蛇、本地大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戚繼美、戚繼光、楊文、侯繼高、張一山這些將領麾下的兵丁一旦傷殘退出軍隊,往往都是由錢淵來安置的,這些人雖然別說官職、吏員,不入流都算不上,但卻遍及三府,以管事的名義操縱著無數關卡。
沒了浙江總兵又如何?
盧斌棄之而去又如何?
前段時日,華亭老友孫克弘來信,唏噓提及舊事,當年在嘉定城外初逢,長水塘邊、桐鄉城外并肩,后同駐守臺州的侯繼高和盧斌割袍斷義。
現在盧斌在東南很受鄙夷,畢竟他幾乎是被錢淵一手扶上去的,因隆慶帝登基大赦出獄的盧鏜也對幼子深感失望。
錢淵不再去想盧斌,但就算戚繼美也被調離,還有楊文、侯繼高、張一山、張元勛、葛浩……
就算所有的舊部都被調離,沒有安全感的汪直身邊還有位軍師呢……如果情況真壞到那地步,錢淵也不會心慈手軟,弄出點動靜來也不是難事。
更何況,錢淵不像其他的文官只是穩坐中軍帳,搖扇坐談兵,他曾親身臨陣,他曾提刀殺倭,他也籌謀軍餉,使大軍后勤無憂,甚至就是他立下了首級兌銀三十兩的規矩。
大量的錢家護衛入軍,大量的舊部散布在浙江諸軍之中……朝中很難想象錢淵對東南諸軍的影響力。
官本位的社會中,官職本身代表著地位,代表著權力,也代表著對屬地的生殺大權,這種模式很難說好壞。
而錢淵早在幾年前就確定,自己就算連續得嘉靖帝、隆慶帝兩任帝王寵信,頻頻立下大功,也很難短時間內爬到高位……甚至他對此也不太在乎。
所以,錢淵選擇了走底層路線,別說臺州知府、紹興知府了,就算把寧波知府給別人,想讓他干不下去……甚至壞事,對錢淵來說是不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