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懼怕別人搶走紹興知府、臺州知府,也不代表著錢淵對這一切有資格熟視無睹,自己的沉默將很可能導致對手的得寸進尺,而得寸進尺到一定地步……錢淵就算想使出手段,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不是陛下的意思。”錢淵抿了口茶下了這個結論。
徐渭贊同道:“不錯,若是陛下有意,必然會先行通氣。”
隆慶帝的性情和嘉靖帝差別太大,很容易被臣子摸清,以其對隨園,對錢淵的態度,若要對東南動手,必然會有所動作……說得不好聽點,若是隆慶帝不聲不響動手,這是逼的臣子離心。
嘉靖帝無所謂臣子離心,但隆慶帝是在乎的,還有大批的潛邸舊臣等著上位呢。
“昨日放衙后去了林宅,不是李時言。”錢淵笑著看向錢錚,“叔父,記得今日午后,梁生提起……昨日黃昏,張子維來訪?”
錢錚皺眉點頭,“昨日來隨園,你去了林宅,文長在家……張子維言,吏部可能會調離臺州知府宋儀望……不料今日上午吏部就發出公文,升任山東按察副使。”
顯然,張四維的來訪是受了其舅父吏部天官楊博的指派。
“嗯,吏部亦無可奈何。”錢淵忍不住笑了,“大義在前,又有陛下口諭……”
這下錢錚也沒話說了,曾銑平反之日,隆慶帝當眾宣稱,“諫言得罪諸臣,一律免罪,存者召用,沒者恤錄。”
巧合的是,梅守德、宋儀望都是得罪了嚴嵩、嚴世蕃被貶謫出京的……如今清算嚴黨,這兩人或回京任職,或升遷按察副使,理所應當啊!
用張四維的話來說,吏部都找不出反駁的話。
錢淵微微搖頭,對張四維的解釋,他一個字都不信。
如今高拱還沒有正式入閣,外朝中能與內閣相抗衡的唯有吏部天官楊博。
誰不知道隨園首在錢淵,而錢淵之重首在圣眷,次在東南,而東南之重首在寧紹臺,連續調走紹興知府、臺州知府……連續兩次,第一次錢淵一點消息都不知道,而這一次,張四維昨日黃昏登門來訪,今日上午吏部就發出公文。
沒有給錢淵任何回旋的余地,使手段的時間……楊博就算不是主謀,也必然是黑手之一。
自從錢淵歸京以來,很多人都看出了,只要不觸及東南,就不會和隨園發生矛盾……當然了,這也是很多人無法忍受的理由。
之前嘉靖帝尚在,錢淵雖被閑置,但圣眷不衰;隆慶帝登基后,對錢淵依舊信重……
能盯著陛下的壓力,毫無顧忌的懟上隨園,同時還能讓吏部天官出手……還有誰呢?
隨著錢淵的細細講述,朦朧的迷霧被風兒吹散,孫鑨訝然問道:“竟然是高新鄭?”
“必然是他。”徐渭陰著臉道:“徐華亭如今麻煩事多著呢,李時言、吳曰靜已然排除……”
“內閣中父親和呂閣老一直稱病……”孫鑨喃喃道:“那只能是高新鄭了……張子維是其心腹,也只有他使得動吏部天官。”
側廳一時安靜下來,每一個人的腦海中都出現同一個疑問。
為什么?
其實隨園眾人和高拱、張居正、張四維等人都心里清楚,雖然都是陛下舊臣心腹,但未來必然分道揚鑣,兩兩敵視。
想玩一家親……別說實在合不來,僅僅是陛下也絕不想看到,頻頻對隨園施恩,隆慶帝也是有所指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