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縱然有隙,陛下登基尚未滿一年,短時間內還能維系一定的表面關系,為何高拱如此迫不及待?
更別說高拱至今還沒有正式入閣,不去找徐階、李默的麻煩,卻掉過頭找隨園的麻煩,這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關鍵是,陛下如何看待此事。”徐渭一針見血的指出關鍵點。
事情已經出了,隨園被打了個埋伏,而錢淵絕不能置之不理,否則接下來很可能就是唐順之、孫鋌、趙大河、宋繼祖……
問題的關鍵還是隆慶帝的心態。
西苑。
粗如兒臂的大燭邊,隆慶帝靠在椅背上,情不自禁的揉著眉心,臉上頗有愁容。
昨日今日高拱兩次覲見,毫不掩飾的表達出對東南的不放心,更毫不掩飾的表達出對隨園,對錢淵的立場。
反正陛下您要以權力制衡……那我也不用客氣。
“朝中稅賦多賴東南,東南財源半數在寧紹臺三府通商口岸,不能握于朝中,難道到時候內閣去俯仰隨園鼻息嗎?”
隆慶帝清晰的記得高拱的那幾句話,也不得不承認高拱說的有道理。
但隆慶帝也清晰的記得錢淵如何解釋……隨園不可能長久把持通商一事,一個不好,隨園土崩瓦解,為萬夫所指。
“臣當年舍翰林而南下,不惜此身而親身擊倭,設市通商親力親為,無非為朝計,為陛下計,如今通商初開,海禁未解,隨園亦不惜此身,為陛下探路。”
兩人說的各有道理,偏偏又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上……隆慶帝雖然內心深處對父親嘉靖帝仍然有著不解的恨意,但他親身體驗之后,不得不佩服父親的能力。
現在的高拱遠不能和極盛時期的嚴嵩相提并論,而隨園的資歷也不能和十年前的徐階相比,嘉靖帝能從容的通過權力制衡,挑撥分宜、華亭政爭來操控朝局,而隆慶帝在高拱、隨園之間顯得猶豫不決。
說到底還是資質的高低區別,易位處之,嘉靖帝會毫不猶豫的給高拱一巴掌,再給隨園一棍子……前面的徐階還沒滾蛋呢,現在就內斗了?
說到底還是隆慶帝心軟,他雖然有意使制衡之術,卻非冷漠無情之人。
“陳伴,你說……展才會不會明日就要遞帖子覲見?”
肅立在一旁的陳洪躬身道:“老奴不敢貿然揣測。”
隆慶帝苦笑一聲,“高師傅太心急了,而展才可沒華亭那般能忍,別一個不好鬧出事來。”
陳洪沒吭聲,心里卻暗暗點頭,錢龍泉那人向來是受不了氣的,隨園那幫人……近墨者黑,這些年三番兩次鬧出大動靜。
如果黃錦仍在,一定會告訴隆慶帝,這是想瞎了眼啊!
嘉靖帝曾私下和黃錦聊起過,錢淵每一次鬧出大動靜,都是有深思熟慮的,即使是當年第一次入京打的徐璠哭鼻子,也是順勢而為,有意為之。
而這一次,高拱提前打了小報告,使錢淵不敢鬧出什么大動靜……難道寧紹臺三府是你錢展才的自留地,朝廷都不能干涉?
這一點,高拱和錢淵顯然是看清楚了的,而隆慶帝顯然沒看明白。